“老婆子来晚喽~”
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扭进来,嘴上一颗大黑痦子格外吸引人的目光,浓眉眯眯眼,看上去很喜庆。
桑渡远的目光移开,落在奚挽君身上,“你…你来做什么?”
“我看这位嬷嬷迷了路,刚好带她过来。”她瞅了眼妇人,回答。
“这就是咱们知府夫人,快设座。”王孙见奚挽君来了,点头哈腰安排人搬座椅。
桑渡远皱眉,“别乱喊。”
“无妨。”奚挽君坐在了桑渡远手边,“跟手底下的人说话何必如此苛责。”
桑渡远瞥了眼她,冷冰冰道:“别多管闲事。”
奚挽君抬了下眉,“你昨晚抱着我的时候可不是……”
“!”
她的嘴被对方死死捂住。
“乱说什么,疯了你。”桑渡远瞪了眼她。
见人这么紧张,奚挽君心情莫名愉悦起来,看向王孙,“你们方才在忙事情对吧,继续吧。”
“诶哟,这位就是知府的夫人呀。”李夫人笑眯眯道:“还真是漂亮得紧,都快赶上我家闺女了。”
“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来。”李老爷险些翻白眼,贴近道。
“多谢夫人夸奖,您也很……”奚挽君的目光落在李夫人身上,欲言又止:“您、您身体一看就很好,这骨架子,多结实。”
“讨厌~”李夫人嗓声尖细,假笑道:“可能最近吃胖了些,得注意点了。”
“你不胖,是衣裳太小了。”李老爷搂住了女人。
“爹爹,我衣裳大了,你给我量量看。”少女将李老爷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王孙笑道:“李老爷一家人还真是其乐融融,这位嬷嬷是李姑娘身边伺候的吗?一会儿也要跟户长报一下名头。”
“我是奶娘,姓孙。”嬷嬷笑道。
李夫人啊了声,飞快扫了眼嬷嬷的身材,“你?”
嬷嬷挽住李夫人的手,弄得对方身体一僵,“干、干什么?”
嬷嬷缓缓转过去,贴近道:“死夹子,闭嘴。”
“原来是李姑娘的奶娘啊。”王孙笑了笑。
“不是姑娘的。”嬷嬷笑了两声,拍着李夫人的脸,“是咱们夫人的。”
“你!”李夫人差点没绷住。
“夫人从小喝我的奶长大,是要唤我声乳母的。”孙嬷嬷捂嘴笑道。
王孙似懂非懂,“那您、您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那个……”桑渡远实在是没眼看了,“也快到散衙的时候了,户长等会儿来了,会给你们走流程,我就先走了。”
……
不到两个时辰,潭洲城里对住在朝曦巷的李家门户的传言就已经满天飞了,说是李家家底殷实,还说来潭州只是李老爷为了搏女儿一笑,特意带她来水乡地赏景。
晚饭的时候,连老夫人都道:“今日我和杏花出门买东西,没想到传言这么快就闹开了。”
“有钱能让鬼推磨。”孙望由倒了杯牛乳,递给赵亦寒,“乖,喝了长高。”
赵亦寒面颊一红,瞪着她道:“滚。”
李逢生看了眼桌子上摆着几朵花,好奇道:“这是谁买的?”
“你伯父买的。”卿扶凤边吃菜边道。
“伯父买给谁的?”李逢生又问。
“……”卿扶凤无语了。
桑渡远轻笑:“他要是买给别人,今日还能出现在饭桌上吗?”
桑护疆瞪了儿子一眼,“就你不正经。”
“像你。”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喜欢花?你喜欢什么花?”赵明诗托着脸问。
“我喜欢——”李逢生扫了眼对方,“别人赚钱给我花。”
“恶臭的谐音梗。”孙望由翻了个白眼,又四处找了找,“仙女姐姐呢?”
“就喝了碗汤就回屋了。”老夫人看向桑渡远,还是觉得不行,“等会儿将这碗瘦肉粥端进屋给她喝了,挽君现在太瘦了。”
“你端给她。”桑渡远将粥交给杏花。
杏花看了眼老夫人,又传了回来,“小侯爷,还是您给夫人吧。”
“你的事,如今也要交给我做?”桑渡远的语气不冷不淡。
“那是我交给你做的事,少在这儿摆架子。”老夫人看了眼他,“自己媳妇儿不疼,你难不成还真想去疼外头那个姓曹的?”
“祖母。”桑渡远皱了下眉,“她如今已经和我和离了,还有,咱们家的事,不关曹允南的事,您不用牵扯别人。”
“快去吧,难不成要你祖母这把老骨头去送。”桑护疆将粥塞给他,又道:“一会儿吃过饭回宅子的时候都谨慎些,可别让人发现不对劲。”
赵亦寒等人连忙点头。
桑渡远端着粥,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才敲了几下门,“奚挽君。”
“进来吧。”女子的声音带着咳嗽,应当是身子不适。
桑渡远推开门,见奚挽君坐在桌子前看卷轴,这都是潭州先前几桩杀人冥婚的案子。
“你看这个做什么?谁拿给你的?”他将粥放下。
“走之前托王孙小哥给我拿的。”奚挽君将卷轴放在一边,“研究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蛛丝马迹。”
“你没有这个权力看案子的卷轴,拿给我。”桑渡远摊开手,显得无情。
奚挽君也没多说什么,将卷轴交给了他手里,“我只是想帮忙,你别去怪别人。”
话没说两句,她又咳了几声。
桑渡远瞥了眼她,“身子还没好?”
她嗯了声,“先前在船上的时候病了一阵子,不碍事。”
“虞扶摇怎么照顾你的。”桑渡远移开眼,表情发冷,“你就算要找,总得找一个细心照顾你的,把你一个带病的丢在潭州自己走了,有什么担当。”
奚挽君笑了,“你不是也把我丢下了?还论别人的错处。”
桑渡远顿了下,拿起卷轴就要走。
“等等。”
奚挽君看了眼头顶的砖瓦,“你让人修好了?”
他嗯了声,“不然还让你和我挤一个屋子里?”
她用勺子在粥里搅了搅,“我倒也没说不愿意。”
“我不愿意。”他回头,余光微动了下,“奚挽君,等案子办完了,别待在桑家了,你留在这里,会招人闲话。”
他脚步一迈,身后人缓缓道:“是怕别人说闲话吗?”
“你没见着衙门里的人如何议论你。”桑渡远垂下眼,掩去眸底情绪,“奚挽君,如今咱们都和离了,我不希望与你再有什么牵扯了。”
她手心顿了顿。
桑渡远没回头,站在门前道:“说句实话,你如今也有了新的归宿,我放心了,
你说的也对,虞扶摇再怎么没担当,也比我强。
虞家家世清白,淮南王一直受官家宠信,虞扶摇未来多半是要承袭爵位、执掌兵权的。
我承认,见你来了潭州,我心里的确侥幸过,但是这两日我已经想明白了,如今你我已经走上了殊途,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奚挽君跟着念了这句话,似笑非笑,“桑大人还真是无情,那我们之前经历的种种算什么?”
“……”
他只道:“你忘了吧。”
“……”
“让你住进桑家,是我之前思虑不周,虞扶摇既然是去拿货,花不了几天就能回来,让他看见了总会不高兴,毕竟你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在虞家度过。”
“祖母和爹娘年纪大了,他们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若是让你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以为我还对你余情难忘,你包容些,我替他们跟你道歉。”他又零零散散补充了这些。
“啪嗒——”
身后忽然传出一道破碎的声音。
桑渡远连忙回头,奚挽君趴伏在桌上,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意识晕厥过去,方才那碗粥已经摔得稀巴烂。
“阿奚!”
“阿奚!”
“阿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