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渡远往前扑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眸子里的情绪很深,却没有说出责怪她的话。
她心底明白,这或许是她谨小慎微的一生中做出最疯狂的决定。
但让她抛却一切的对象是他,倒也不值得犹豫。
她知道,就算这件事反过来,桑渡远也会一样为了她奋不顾身。
“跟我走。”桑渡远的长臂将她死死揽在怀里,不让头顶掉下来的碎石伤害她分毫。
奚挽君尽力跟着他一块奔跑,从七楼快速跑下去,每下一层她的心就能多安定两分。
桑渡远的判断能力很强,每次要掉下巨石的时候,都能带她迅速脱离危地。
就快要离开冉檀塔,冉檀塔顶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整座塔在顷刻间分崩离析,轰然倒下。
奚挽君余光看到一块尖石飞了过来,一把挡在了桑渡远的面前,任由碎石深深扎进了锁骨下的肉中。
“……”
她竭力隐忍着痛苦,桑渡远还是发觉了不对,视线不等锁定在她身上,头顶的外廊就突然倒下。
桑渡远将奚挽君往前猛地一推,自己毫不犹豫覆在了她身上,双手支撑在两旁,形成了一具肉盾。
“阿远!”奚挽君亲眼瞧见长梁倒了下来,护在她身上的男人面庞坚毅,重重压在他身上时,一口鲜血从他唇间涌了出来。
……又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与疼痛交织,奚挽君溺在了其中,根本无法挣脱,好似坠入了一层又一层的深海,腹腔被逼迫得挤压在了一起,无法呼吸,也无法死去,只剩下彻心彻骨的疼痛。
“阿奚。”
“阿奚。”
奚挽君缓缓睁开眼,见桑渡远眉眼笑得弯弯,轻轻摇晃她的肩膀,“怎么变得这么贪睡了?”
她懵懂地看着对方,他身上裹着月白色的长袄子,面上干净俊俏,“怎么了?咱们说好了泡汤泉的,你一个人睡这么久,是想让大家都等你吗?”
“大家?”她有些糊涂。
桑渡远宠溺地弹了下她的脑门,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都在外头等你呢,别赖床了。”
她被人拉了起来,他细心地给她披上棉衣和狐裘,一边温声道:“现在越来越冷了,等开春了,我带你去附近的州县逛一逛怎么样?”
“好。”她看着他,笑了下。
他拧了下她的鼻头,做鬼脸,“阿奚越来越像一只小猪了。”
“你才是猪。”她作势要打人。
桑渡远忙往外跑,边躲道:“像猪还不好,说明你郎君我有养猪的天赋。”
“你个混球。”奚挽君笑着跑了出去,却愣得站在了原地。
外头站了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满头乌发,鬓边簪了一朵娇嫩的白花,面容明艳姣好,与奚挽君有八分像。
“…娘?”她不敢置信地开口。
庄绝英眉眼带笑,“怎么了?愣在那做什么?”
奚挽君一把扑了过去,钻进了对方的怀抱,是久违的温暖,“娘…我好想你……”
“说什么傻话呢,娘一直都在这儿啊。”庄绝英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她迷茫地仰起脑袋,庄绝英侧着脸,接下空中洋洋洒洒下来的雪花,“真好,这雪真干净,和我家宝贝女儿一样美。”
她愣了下,“娘?”
“挽君。”庄绝英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温柔笑道:“你比娘想象中还要勇敢,就算日后遇到了更大的困难,娘相信你也能自己熬过去的。”
奚挽君意识不对劲,往后看了过去,桑渡远已经不在原地了。
“阿远……”
阿远不是还在冉檀塔吗?
“挽君,娘很高兴,你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郎婿。”庄绝英注视着她,泛着爱意,“做你想做的事吧,不计较后果,娘喜欢勇敢的你。”
奚挽君心中不安,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袖,却只落了个空,“娘……”
“娘!”
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再无庄绝英的踪迹。
……
“阿远!”
“阿远。”
“臭小子,你给我起来啊。”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一点点将奚挽君的神智重新拉了回来。
空荡荡的帘帐被稀薄的光亮映照开来,她的呼吸趋于平稳,余光里好像站了很多人。
“醒了,挽君醒了!”
“太医,把太医叫过来,快些!”
奚挽君从床上坐了起来,赵亦寒皱着眉,伸手要扶她,“挽君,你先歇息一会儿,你的伤口还没有止住血,太医还在熬药,你先躺下来休息片刻。”
她拨开了对方的手,见李逢生站在了另一张床前头,床榻周围绕了许多人,面上的神情都是清一色的凝重。
她没穿鞋,从床上下来,孙望由和赵明诗也在这儿,伸手去拉她,都被她甩开了。
“阿远……”
卿扶凤和老夫人转过脸来,都带着泪痕,将桑护疆他们拉开,让出了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