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这次都来冉檀塔了,方才我还看到轿撵了,咱们快去看看。”
“真的假的?官家来了?”
“这前头都是人,堵得乌泱泱的,应该没错。”
奚挽君坐在马车内,听着马车外七嘴八舌的动静,心里慌得好像有人在拿凿子不停凿打一般,整个人都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定下来。
北曦撩开帘子禀报情况:“夫人,前头堵死了,听百姓说,姑爷已经带着官家还有太子和那些使臣进去观摩冉檀塔了。”
好好的一座塔,为什么会忽然崩塌?
除非人为。
可要修建一座塔何其艰难,谁能抽空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呢?
奚挽君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就猜不透。
不行。
再这么熬下去。
桑渡远就得死在塔里面。
“桑家护卫,都随我一起跑过去。”奚挽君跃下马车,不等北曦反应,领着数十个护卫就往冉檀塔狂奔。
“这是谁家的夫人?如此莽撞。”
“不对,这看着像绝英阁的东家啊。”
“那不就是桑少夫人吗?”
周围的议论声在奚挽君的耳中好像无数片羽毛,轻飘飘的,根本落不到心底。
就连疾跑着时,她的腿都止不住发软。
额间密密麻麻全都是细汗,奚挽君顾不得丢脸,扒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群,要冲进冉檀塔内,却在半途中被人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
蔺羡之攥住她的手腕,睨着她,“官家正在里头看塔,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进去会受罚。”
“放开我。”奚挽君咬着唇,神情十分躁动不安,满头长发都只用束带随意一绑,以至于跑下来后整个人看上去乱糟糟的。
“你疯了吗。”
蔺羡之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挽君,别闹了,快回去,太子、官家还有使臣都在里头,你再不回去,我就会让人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将你捆了。”
“捆我?”
奚挽君冷笑了声,察觉能力很敏锐,“蔺羡之,你为什么害怕我进去,难不成是怕我打乱了你的什么计划?”
“你乱说什么?”蔺羡之攥住她的双肩,垂下脸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面庞上,“挽君,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嫁给桑渡远的,你等等我,用不了几年,我就重新迎你进门,好不好?”
“我看你才是疯了。”
奚挽君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眼眶通红,“让开,我要进去找我的丈夫。”
“奚挽君!”蔺羡之吼了出来,瞪大了双眼,往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再不复存,“你怎么能爱上别人?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们的曾经了吗?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怀念过去?”
奚挽君根本不想与这个疯子多做纠缠,回头对桑家护卫命令道:“你们冲进去,将人全都拉出来,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我看谁敢!”蔺羡之对一边的燕家军道:“今日我奉燕王之命,护佑官家的安危,来历不明的人统统不许放进去!”
桑家数十个人虽然都是训练有素,但如何能与数百个燕家军相比,不一会人就被尽数拦了下来。
“蔺羡之,放我进去,哪怕只让我一个人进去也可以。”奚挽君眼眶蓄满了泪水,“你就不顾念我们过去的情谊了吗?”
“挽君,你若是不提过去的事,兴许还有这个可能。”
蔺羡之眸底发颤,状态几近执拗,“可你怎么能用咱们之间的感情来作为筹码,去救你现在的丈夫?我绝不容许桑渡远的存在玷污我们的感情。”
蔺羡之用的词是‘救’。
奚挽君心知肚明,揪住他的衣领,“哪怕是我求你,也不行吗?”
“别求我。”蔺羡之死死抱住她的腰,在无数人簇拥起的人潮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动作被尽数隐匿起来,根本无人能够察觉。
“挽君,你那么爱面子,你若是求我,我会心疼你的。”蔺羡之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毫不留情地躲闪开。
“……”
蔺羡之看着摸空的手,低声笑了下:“现在这里太危险了,我让人送你离开,不用过多久,我亲自来桑家接你回去。”
奚挽君眼睛里装满了不可置信,可燕家军三三两两已经围了上来,拽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人群外围推。
“桑渡远!”
奚挽君不甘心,放声大喊:“桑渡远!”
“桑渡远!”她几乎撕心裂肺。
可声音还是很快落于人潮之中,没掀起什么波澜。
几双手钳制住她,她不停挣扎,却根本没有法子摆脱,面上挂满了泪痕,在人群里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婆子。
“桑渡远——”
“松手。”另一道声线忽然从人群中出现。
奚挽君惊喜地看了过去,看见的却是身披铠盔甲、风尘仆仆的虞扶摇,他先前总是一袭白衣、玉树兰芝,如今着了身玄铁盔甲,整个人身上沾满了灰尘,眸底黑沉,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为将者的杀伐果断之气。
“义兄!”
虞扶摇一脚踹开扯住奚挽君的两个燕家军,随即用剑柄甩了过去,两手肘狠狠重击,几个燕家军都应声倒地。
“先前边关出事,你不是随淮南王去镇压了吗?”奚挽君看到这人十分惊诧。
虞扶摇忙完绝英阁和皇宫里举办的宴席,听闻边关出事后,早在前段时日就离京了,如今却突然出现,还身着盔甲,太不对劲了。
“现下已经回来了,不用担心。”
虞扶摇看向冉檀塔,又看着狼狈不堪的奚挽君,“你要入塔?”
奚挽君看着他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兄长,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了,你是我如今最值得相信的人,一定要帮我。”
虞扶摇蹙着眉,“你说。”
“塔马上就要塌了,你能不能带我冲出人群,不需要你入塔,我入塔进去报信就好。”
奚挽君心里十分清楚,这番话若是落在别人耳朵里或许就是疯言疯语,但她还是不得不对虞扶摇说出来。
他是唯一能够帮她的人了。
“好,咱们一起进去报信。”虞扶摇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眸底是果敢和坚韧,充满着对她的信任,随即抬起手,“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