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拿了一根针,她就要毁我名声
前院的浆洗铺子做活细心,还提供免费缝补,我的衣服向来都是送到他们家的。
做这一行很不容易,阿爹好几年都没涨过租金,还每个月便宜三十文。
这次起晚了,我取衣服时并未仔细检查,没注意到上面挂了一根针。
吕阿婆追到书院,让我还针。
说我还是读书人呢,难道不明白不问自取是为偷的道理吗?
小时候就偷针,长大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夫子可得好好教育教育。
我突然就明白了,阿爹做的不对。
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1
我祖上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后来家道中落。
阿爷在时,遣散下人,卖掉宅邸,迁居乡下,屯田种地,自给自足。
只有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因为在镇上邻近青山书院,而得以幸存。
阿爷临终遗言,再穷不能穷教育。
这个地方,后世子孙永远不准售卖。
前院可以出租,后院只能留着读书用。
阿爹年幼进学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只是他在读书上没什么天分,到了年纪便回家娶妻生子了。
我四岁开蒙,六岁就被送入书院,先生曾经夸我有天分。
最初两年,还有阿爹陪着我。
后来他见我习惯了,便回了村。
如今我已经在这里独自生活了两年,只有每旬放假时才回家一次。
昨日老师要求抄写、背诵的几篇文章字数不少,很是废了我一番功夫。
由于睡得晚,今早便起迟了,脚一沾地就开始火急火燎的收拾。
偏巧昨天忘了去前院取浆洗好的衣服,现在想起来顾不得光着脚就往前面跑。
前后院之间的门已将打开了,吕大哥正在打扫院子。
看他在忙,我打了声招呼,随手把两文钱扔进盒子里,然后抓起挂在一旁的学子服就往回跑。
根本来不及细看,直接一把披到身上,抓起书袋就冲出了门。
已经到了这个时辰,显然是来不及吃早饭了,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跑着往书院赶。
以往走在路上都能遇到几个同窗,今天一个也没有,心里难免愈发着急。
2
到了书院门口,刚好碰上书院里的几位老师。
我赶紧停下来行礼,好在衣服已经整理的服服帖帖。
老师们可能是看我年幼,平日里读书进学也算上心,只说以后早点出门,便没多加斥责。
我心中十分庆幸,看来今日运气不错。
第一堂课上到一半,一位负责学院日常事务的张老师突然进入教室,点名要我出去。
我有些疑惑。
他神色很严肃,说学院门口有一位阿婆找我。
阿婆?找我的?难道是家里来人了?
还是直接来了学院?难道说家里出事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来的人是吕阿婆。
一看到我出现,她劈头盖脸就冲了过来。
「李家小子,你早上取衣服给钱了吗?不给钱拿了就走?还是读书人呢,连这点便宜也要占吗?」
我有些懵,我明明给钱了啊!
吕阿婆是吕大哥的母亲,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她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当年他们家上一辈是逃荒来到村里,买不起多少良田,只能做点小本生意。
她儿子吕大壮头脑灵活,又能吃苦,靠给别人做工攒下了一些家底。
自从知道我家在镇上的小院出租,便求到阿爹这里,带着一家人做起了给书院学子浆洗缝补衣服的活计。
我觉得可能是她早上没看见误会了,急忙解释。
「吕阿婆,我给钱了的,当时吕大哥正在扫地,我还跟他打了招呼。」
怕她不信,话里还特地带了她儿子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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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整个人就像是油锅里的一滴水,直接炸开了。
只见她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我戳来戳去,口水四溅。
「你说你给钱了?有谁看见了?」
「我儿子一大早就起来开门做生意,还要打扫院子,你倒好,拿了衣服就跑!」
「浆洗衣服是个苦差事,你要是连这两文钱的便宜都要占,我倒是要问问你的老师了?
难道他教出来的学子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家是小本生意,赚的就是个辛苦钱。你读书科考,这还没当上官老爷呢,就开始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是吗?」
这一连串的大帽子扣下来,活像是要把我压死。
毕竟读书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
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是来者不善啊。
她的嗓门不小,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老师当然不能让他空口白牙污蔑学院,于是走上前,想要先安抚一下。
「老人家您先别急,既然现在产生了分歧,那就要搞清楚事情真相,我们书院绝对不会包庇德行有亏的学子。」
「您看一直站在大门口说话也不像个样子,要不您先跟我们进去,我去请院长出来主持公道。我们书院的院长,最是公正严明了。」
吕阿婆有些犹豫,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从来没进过书院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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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几人见她面色有变,纷纷起哄。
「这老太婆不会是心虚了吧?我看这小学子不像是会占人两文钱便宜的人。」
「再说了,咱们镇上的人,谁没听过青山书院院长的名声啊!」
「她要是不敢去,那肯定是说了瞎话。」
看到众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后退,于是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腰板儿。
「去就去,我老婆子活这么大,还没怕过谁。」
一行人来到书院议事堂。
刚一坐下,吕阿婆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再不复来时路上的紧张踌躇。
她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如坐针毡。
老师去请院长,说了事情原委,院长安排了人出去。
「老人家,您放心,如果真是我这学生拿了衣服没给钱,学院一定会严惩。
咱们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请您儿子,等他来了咱们一起说。」
闻言吕阿婆面上一僵,只见她快速扫了我一眼,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始终规规矩矩的坐着。
本来嘛,我又没做亏心事,自然也就不怕跟吕大哥对峙。
等人来了才知道,原来吕大哥根本不知道吕阿婆来学院要钱的事情,他一脸为难。
「阿娘,就两文钱,你至于来学院闹吗?」
吕阿婆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吕大哥就开骂。
「两文钱怎么了?两文钱不是钱吗?」
「两文钱也是要老婆子辛辛苦苦洗一件衣裳才能换回来的,你说的倒是轻松。」
「也不看看自己一天赚几个子儿,现在就开始充起大爷来了?」
「你就直接说,到底有没有看见他给钱?」
这话说的有意思,若是吕大哥没看见,就表示我没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