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起先迷惑,后来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回大概跟上回一样。
本钱拿得多,货就不方便往回带了,得让那边叫麻头的人跟着再跑一趟。
过去是政策没开放,所以他多番小心顾忌,就怕暴露了什么牵连家里也不安生。
现在政策已经开放,又合作了那么多回,以后还有继续合作的时候。
就不好真的把人当作工具人使用。
尽地主之谊,该妥帖的人情往来,还是要妥帖处理。
陆淼颔额应了声,之后便张罗收拾,目送陆远征送他出门。
再说这边傅璟佑上午刚走,下午凌源就过来了。
人是骑自行车过来的。
想是学校寒假期间,两口子一起回近郊农场的家里去了。
这次急吼吼地过来,凌源手里还拎了两兜子的东西,其中一兜还在抖动,明显是活物。
另外一兜子就不是了。
非年、非节,又不是谁的生日之类的特殊日子,拎这么些东西上门来,大概率是有事要求。
陆淼猜得不错,事实果然如此。
几个孩子喊着叔叔,凌源笑着应声,又喊着唐梅“伯母”,站进堂屋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伯母,这是我爸妈今年做的红薯干,拿过来给时安、明毅他们当零嘴吃的。”
“嗐,你说你爸妈,每回都叫你们送东西来,这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你。”
“哈哈不碍事伯母,我穿得厚实!”
凌源笑着,展开另一个不断颤动的袋子,从里提了两只脚上扎着绳子的鸭子出来。
凌家每次过来都不空手,先前也送了几次鸡。
这次又提了两只鸭子过来,唐梅可不好意思收。
一次两次吃个心意就得了。
牲口家畜这些,本就不是能速成养出来的。
平时喂养麻烦,人家要拎出去卖,也能得不少钱,他们哪好次次白吃、白拿?
唐梅琢磨说辞,寻思把红薯干留下得了,鸭子叫凌源拎回去。
难料凌源嘴快,先开了口:
“伯母,医生说孕妇吃鸭肉好,这鸭子,这只是给小宝吃了养身体的,这只,这只是……”
凌源拎着鸭子,往一侧紧闭的房门方向看。
唐梅立即会意喊道:
“小宝,凌源过来了,你出来看看吧,啊?”
凌源干笑,说了句“谢谢伯母”。
陆淼刚才就在外面,看凌源往屋里走,她才回的房间。
唐梅喊她,她本也不打算出来。
但是一想唐梅的性格,凌源要是真有事儿委托,她肯定拒绝不了。
陆淼沉下一口气把孩子抱去炕里侧,又在外沿拦了个枕头,陆淼套上鞋出房间:
“什么事?”
“小宝……”
凌源摸着后脑勺,讷讷开口。
原是很开朗、外向甚至有些不着调的人,因着结婚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愣是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陆淼皱了眉心,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原因。
可能有刘文佩做的那些事情的成分在。
也有可能是不满凌源婚后的个人变化。
她见凌源这样,莫名烦闷得慌,语气便也没多好:
“有事说事吧。”
凌源本来不好意思开口,可来都来了,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了。
“这个鸭、这个鸭,你能帮忙做一下吗?”
“……”
凌源和刘文佩回近郊之前,去过一次医院。
刚才进门提到医生说孕妇吃鸭肉好,就是那次看诊的时候知道的。
凌家管的那个农场里,养的就有鸭子。
凌母断断续续换着花样,也做了几回,但刘文佩吃着就是觉得不行。
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个月,好吃好喝的照料,刘文佩非但没壮实点,还清瘦了些。
凌家跟着干着急。
直到刘文佩提了一嘴,说之前吃着凌源从傅家带回去的饭菜味道挺好的。
问能不能做那样的,才有了一点点的突破口。
可凌家哪会做那个?
所以才有了凌源上门来的这一茬。
陆淼也听出了个大概,弹弹指间轻飘飘问:
“哟,她还敢让你来找我给她做吃的呢?怎么?上回就没说过怕我毒死她的话?”
刘文佩的性格,陆淼摸得透透的。
拎不清、得失只记失。
好计较,跟她有没有关系的事儿,都计较。
跟这种人相处,想想就累得慌。
和凌家的交情,是长辈之间的事。
与陆淼而言,只不过是当初返城后的那次初见,凌源关切的话让她很是感慨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凌源人不错,还能相处。
她平时生起气来,连自己爹妈都直接创飞,还管他个锤子的凌家?
还刘文佩?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被陆淼猜了个正着,凌源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陆淼看他这样更来气了,干脆也不看了。
“让我做就别想了,万一吃坏哪儿了还得说是被我下了毒,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绷着脸回房里抽了纸、笔,陆淼坐在堂屋大长桌旁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
“怎么做的流程都写给你了,你回去自己研究去吧。”
“谢谢……”
凌源珍惜收了纸条,却还是没走。
陆淼不耐烦地问:
“还有什么事?”
“上回的小番茄还有吗?她害喜,吃不了别的……”
“……”
陆淼沉默看了他一阵儿,好半晌才转过脸,让唐梅带他去大棚里摘。
得了做菜的方子,小番茄也弄到了,凌源心情愉悦些。
告别往外走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笑容。
陆淼看在眼里,心头沉甸甸的。
终是没忍住跨过堂屋门槛,她心直口快,直言道:
“凌源。”
“嗯?”
“我一直认为我们两家的关系挺好,但是我又觉得,关系不应该是这么用的。”
“……”
凌源怔愣张张嘴,还没说什么,陆淼平静望着他,继续说:
“如果你想延续这段关系,那么,你就不该总来。”
这话很矛盾。
毕竟人是群居动物。
只有多摩擦,多往来,感情才能更好、更亲密。
但是某一瞬间,凌源又明白了她的意思。
刘文佩考虑不到,在发生那些事情后,她让他频繁求上傅家,某种角度上,无异于把他推出来,伸着脸让人家打。
但是陆淼考虑得到。
因为长辈们看重感情,也更顾及脸面。
只有她,看的是事情的本质。
她懂的。
以她的脾气,只要他上门,就绝对讨不着好脸色。
所以她说,他不该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