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拦住姑娘的是一个头戴红围巾的中年妇女。
双手交叉伸进袖口里,笑得一脸憨厚。
“姑娘,你知道卖干货的在哪个区吗?”她嘴里还嘟囔着,“俺第一次来这个市场,太大了,都找不到……”
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姨,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在哪……”
中年妇女像是来兴趣了,“你也第一次来?听口音不是京市本地的?有亲戚在这?”
姑娘抿嘴笑一下,“皖南的,想来京市找工作,听说这个市场刚开的,过来打听一下……”
“巧了!我姑子也是皖南的,听你这口音太亲了!”
妇女又说了几句皖南地区的方言,让姑娘听到乡音立刻放松了几分警惕。
她看着姑娘小声问,“你要找工作?巧了,我这正好有工作你要不要来?一个月八十管吃管住,一个星期休息一天,在宾馆当服务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比在这市场工作好?”
她嫌弃地看一下市场四周,“你瞧瞧这里脏的,鸡鸭鹅粪到处都是……你一个姑娘家在这找工作……啧啧……”
农贸市场确实不干净,嘈杂的叫卖声,满地的烂菜叶子和流的满地的刚宰杀的家禽的血。
冬天还好,夏天味道超级大。
姑娘听到她的话眼睛亮了亮,“一个月八十还管吃管住?”
中年妇女眉毛一挑,“那可不,还是在宾馆里上班,三班倒,带饭店,吃的还好!”
她热情地拉着姑娘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正好还有两个姑娘要去呢!”
姑娘犹豫了一下,把手抽回来,“大姨,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我自己过去看就行……”
妇女眼皮一夹,脸上露出不悦,“你以为谁去了都能要啊?这么高的工资,都是熟人介绍才给的,我也不白给你介绍,等你发工资了给我十块钱介绍费就行!”
姑娘听她这么说倒是又放松了一点警惕,那么高的工资,给她十块当介绍费也可以,毕竟她图个介绍费也是正常的。
妇女还热情地询问姑娘和谁来的京市,年龄多大了。
姑娘一一回答。
陶越军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卖活鸡的摊位前装作看鸡。
在他不远处有两个人在不停地注意着这边,他看了下两个人的长相,只露出两双眼睛,上面戴着帽子,嘴巴被围巾堵着。
他四处像看热闹一样随意往前走了几步,经过那两个人时听到一句话,“外地黄货,一张皮子,南路的,一斤八两……”
陶越军又向那个姑娘看过去,那个姑娘还算有点警惕心,最后还是拒绝了妇女,似乎说要再看看。
那个妇女好像也没有勉强,但是姑娘离开时,一个瘦弱的少年从她身边经过,顺走了她装钱的手绢……
姑娘发现后崩溃大哭,全部的身家都在手绢包里,周围人同情,但是市场这么乱,每天丢钱如同家常便饭。
那个妇女又适时出现,安慰姑娘,告诉她找到工作就好了。
周围有人劝说,“这大姐心善,姑娘跟她一起去找个工作吧,不然家都回不去了……”
“对呀,遇到这个大姐算是遇到好人了。”
妇女搂着姑娘一副同情的样子搂着她落泪,“是哪个天杀的偷了你的钱包啊?别怕,先在大姨家落脚!”
她说的义愤填膺,为姑娘打着抱不平。
姑娘一时间六神无主,跟着她就离开了市场。
陶越军紧紧了拳头,悄悄尾随,看着她们去了市场外的一处平房再没出来。
他赶紧去报亭打了电话,没敢选择市场附近的。
先打了市刑侦队的电话,再给时欣然打过去。
“他们很可能是一个拐卖人口的组织,人数不只是你说的那几个,现在具体多少个不好说,我已经报警了。”
“部队之前协助公安打击过一伙庞大的拐卖团伙,是由某省四十多个出租车司机组成的。外地黄货就是外地来的黄花大姑娘,他们把华国分为四个方位,南路货就是指皖省、苏省大部分地区和粤省、桂省等地。”
“一张皮子就是一个人,一斤八两就是十八岁。”
时欣然接到电话时感觉脊梁骨冒冷汗,“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
“暂时没事,我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要等公安过来,他们手里还不知道有几个被拐的姑娘,周围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陶越军深吸一口气,“那两个说行话的就是照片上的冯义和丁锁柱,偷钱包的是田力,乞丐是那个酒糟鼻。”
“人群里还有帮着说话的人貌似也是他们的人,但是听口音又不像是你们那边的。”
他的心一下就沉重了,像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哪里的人都有。
这样最可怕,遇到同乡过去说两句暖心的话,就很容易引起共鸣。
老乡骗老乡经常是一骗一个准。
时欣然叮嘱着,“你一定要小心。”
陶越军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我知道,我现在盯着这里,等着公安人员到了我和他们商量一下。”
时欣然挂了电话手心都冒汗了。
全国人民最痛恨的就是毒贩子和人贩子。
现代人只知道后世人贩子猖獗,殊不知八九十年代才是最猖狂的时候。
最大贩卖人口的组织有的多达上百人,甚至一整个村子都是人贩子,从村长、村书记到村民形成一条龙服务。
一些落后的村子里最受欢迎的就是人贩子,亲切的称他们为“长线红娘”,说他们为村里的婚嫁生意忙里忙外,操心费力,甚至还有村民为他们刺绣长生腰带,“xxx长命百岁”。
公安进村拯救被拐人员都会被残忍对待,掀翻车辆,殴打、甚至杀害办案人员。
他们把拐卖来的妇女和儿童视为个人财产,要是丢失了甚至会跑去报警。
八十年代,某省两年半的时间里失踪的妇女和儿童就将近两万人!
妇女和儿童如果不能及时脱手就会被溺死、掐死、淹死、闷死、毒死、杀死,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现在没有监控,招待所、火车站,甚至是银行都不需要实名制,这也是破案难的一个关键。
怪不得那些人在杀谭云骞的时候毫不手软,在他们眼里那根本就不是人命,蝼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