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对你说吧,”昌欢一本正经和那人聊了起来,“王经理,我现在代理了三家产品,一个是浙江金华的永恒牌乳胶漆;一个是江苏泰和牌开泰管;一个是山东岳宗牌防水胶。现在销得都挺好。“
昌欢一本正经说道,”这些厂家,在委托我们代理的时候,都事先在我们这里的报纸电视上打了广告。你这种高分子净化膜,听说是高科技新产品,市场上现在还没有认知度,对吧?你要想在我们这里打开市场,不事先做一些广告怎么行?
”按惯例,你看,能不能先支付给我们一笔广告费,对产品做些推广介绍?”
电话那端停了一会儿,随后问道,“他们都做了多少钱的广告?”
“不一样的,”昌欢说,“有两家做了三万,另一家做了两万。”
电话那端,又不说话了,停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甄老板,我们这种产品,生产线刚刚投产,眼下虽说效益挺好,可是也得赶快偿还银行贷款,现金流还是蛮紧张的,你看能不能先代理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我们公司现金流充足了,再做广告?”
昌欢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先笑出声来,嘲讽道,“王老板,你怎么说起外行话来?现在市场上新产品上市,哪有不先做广告宣传的呀?你不要心痛这点广告费嘛,王老板,一旦这种产品销路打开了,有了客户,按惯例,我会汇给你五十万抵押金的,这点信誉,我们还是有的。”
对方听了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紧跟着问道,“甄老板,那你看,我做多少钱的广告才好呀?”
“这就看你的实力了,”昌欢诱导对方,“你想影响大一些,就多做一些,你想省点钱,就做小一点的。”
电话那端又停了一会儿,随后说,“那我先做五千块钱,怎么样?”
“行啊,”昌欢说,“你把我的帐号记一下吧,钱一到账,我们就给你做。”边说,边把公司的账号报出。
昌欢放下电话,昌艳一脸迷惑地问道,“昌欢,你怎么瞪着眼睛说瞎话?咱们多暂给人做过代理啦?”
昌欢听过,淡笑一下,说道,“我要骗子知道,到我这里行骗,是有成本的。”
“那万一人家不是骗子呢?”昌艳问道。
“那也是符合商业流程的呀,”昌欢说,“给产品做广告,当然要由厂家来做,让他汇钱来,天经地义的。”
怕昌艳不明就里,昌欢耐心地分析给她听,“他要是真的把钱汇过来了,咱们先不急着去做广告,等过几天,要是有人主动找上门儿来,指定要买这种产品,就说明这些人是骗子无疑。
”到那时,咱们就将计就计,把它戳穿,这钱可就是咱们的,量他们不敢找上门儿来讨要;要是真像你说的,他们不是骗子,是正经的商人,到那时,再把广告做出去,也不晚嘛。”
昌艳眨巴着眼睛,到底没弄清个中玄机,只是觉着昌欢聪明,是道中高人,看事比自己透彻,便不再多嘴。
第二天,公司账上,果真收到了五千块钱的广告费;又过了几天,邮递员送来一封挂号信,还有一个邮包。信封里装着武汉鸿升实总公司的产品全权委托代理书,邮包里,还寄来一块“高分子净化膜”,这种新产品,看上去,和一般的无纺布有些像。
昌艳看着样品,嗔怪昌欢,“我说嘛,人家是一家大的实业公司,哪会干什么坑蒙拐骗的事?赶紧去把人家的广告出做了吧。”
“不急,”昌欢笑了笑,说道,“再等几天不迟。”
不出昌欢所料,一周后,公司接到一个订货的长途电话。
电话是从内蒙古自治区加格达旗打来的,打电话的人,自称是解放军八三六 四部队物资供应处的胡处长,说他们部队,正在修建营房,急需一万米高分子净化膜,事先他给武汉鸿升公司打过电话,公司的人说,这种产品的东北地区营销权,已经全权委托给环太平洋科贸投资有限公司驻中国大陆代办处了。
胡处长在电话里问,能否马上给他们提供一万米这种产品?
电话是昌艳接的,想想前几天,武汉鸿升实业有限公司寄来的产品全权委托代理书和高分子净化膜的样品,和这位胡处长讲的一点都不差,便想都没想,当时就把这桩生意答应了下来。
随后按照对方的要求,把银行账号报给了对方。
放下电话,就向昌欢报喜。
昌欢听昌艳说完,恰好印证了早先的怀疑,心里就有了底,笑了笑,让昌艳给武汉鸿升公司打电话,让他们发货。
昌艳拨通了电话,报出要货的数量,电话那端,王经理却诉起苦来,抱怨说,这种产品,现在太紧俏了,供不应求,公司的三条生产线,现在满负荷运转,还是满足不了客户的需要,订单已经签到明年九月份了,公司的大门外,现在还停了十多辆外地来等货的卡车呢,真的一点库存也没有了。
王经理犹豫了一会,又说,如果你们确实想做成这笔生意的话,不妨从别的代理处调配一些。
听昌艳不支声,王经理又劝说道,正好昨天,北京代理处刚从他们公司拉走了一车货,现在正路上,让昌艳可以和北京代理处的刘老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从他们那里调剂一些应急,把这笔生意做成了。
说完,王经理紧跟着,把北京代理处刘老板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昌艳。
昌艳挂了电话,一脸的不快,气哼哼骂道,“什么玩意儿,委托书上说的好好的,货源充足,可以随时发货,如今真的来了生意,却又说出这种话来!”
昌欢已在旁边听了个差不离儿,见昌艳真的生气了,就笑着问昌艳,“姐,我问你个事儿,你要是现在正在生产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又特好卖,客户都在排队等着买你的东西,那你,还有时间去到处求人帮你卖东西吗?”
昌艳听了这话,幡然醒过腔儿来,翻了翻眼珠子,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一伙骗子?”
“是不是骗子,咱先不去管他,”昌欢说,“你再给北京的刘老板打个电话。”
“怎么和他们说呢?”昌艳问道。
“就说和他们商量,想调剂一点货过来应急呀。”昌欢说。
昌艳拿起电话,拨通了北京的刘老板。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等昌艳把话说完,当即表示不成,说他们那里,也在热卖,没有余富。
昌艳边看着昌欢的暗示,边苦苦哀求刘老板,求他行个方便,看在同行的份儿上,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把这笔生意做成了。
昌艳说了一通好话,到底打动了刘老板,刘老板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只是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必须先往他的账上,打足二十万元货款,钱到账后,他才能发货。
昌艳说行,让他等着,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昌艳看了看昌欢,开始有些后怕,心想这事,要是让她自己来办,这回准又中了圈套。寻思了一会,喃喃自语道,“看来这生意场上,处处是陷阱,真不是好玩的,早先我还以为,光是咱们在干这事呢。”
昌欢忍不住,扑嗤笑出声来,拿起电话,给加格达旗的胡处长拨了电话。
胡处长那边挺热情,接了电话,就紧着问高分子净化膜的事,说他们的货款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货到,就把这笔款子汇过去。工程队也入驻工地了,就等着这种材料到位,才能开工。
昌欢也不和他纠缠,等他絮叨完了,才冷冷地问了一句,“胡处长,你们八三六 四部队营房,是在加格达旗西郊吧?”
“是呀,是呀,”胡处长见昌欢和他闲聊起来,心情也放松下来,和昌欢调侃道,“就在加格达旗西郊呢,怎么,甄老板来过这里?”
昌欢并不理会胡处长的问话,只是问道,“是在滨满铁路边上吧?”
“是呀,是呀,”胡处长说,“看来甄老板对这里蛮熟悉的嘛。”
“是呀,”昌欢嘲笑道,“我的一个朋友,长年在加格达旗做木材生意,昨天,我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找你了解一下这笔生意的具体情况,他回来,打电话告诉我,说加格达旗,根本就没有什么八三六 四部队,胡处长,你看这批货,到底往哪里发合适?”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才恨恨地骂了一声,“奶 奶的!”
“错啦,胡处长,”昌欢强忍着笑,慢吞吞地回敬胡处长,“我是你姑奶奶。臭彪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老娘是干什么的?就跑到老娘这里耍把式。赶紧滑吧,我已经向当地公安局报警了。”
昌欢的话音未落,电话那端就撂了电话。
昌欢也放下电话,哈哈大笑起来。
……
一月中旬,恒安放寒假了,闲在家里。
昌欢早就有带上父母到外面游玩的打算,只是平时父亲上班,暑假太热,不适合旅行,寒假又赶上春节,正是一家人团圆的时候,父母哪能不在家?这事就一直放下了。
眼见父母一天老似一天,再不出去走走,等过几年,人老了,便是想出去走走,怕也走不动了。见父母眼下有了空闲,昌欢就又动起心思,她想带父母去美国看望爷爷奶奶,顺便到美国各地看看。
转念父亲和他自己的生身父母,有着与生俱来的隔阂,虽说爷爷奶奶已向自己的儿子道了歉,可父亲的心结,还是打不开,在家里,从来不在孩子们面前提起过爷爷奶奶,现在让父亲去看望老人们,父亲想必是不会答应。
这样,昌欢只好把旅行的路线,圈定在南方。
现在是冬季,南国却正温暖如春,花开叶繁,莺飞草长,适宜旅行。
昌欢把公司交给昌艳和二大爷打理,嘱咐了一些事项,下周五,带父母到海南去了。
在海南转了一周,又到桂林玩了几天,半个月后,赶在春节前,才兴尽而归。
在家歇了一天,第二天昌欢到公司去了。
昌艳听说昌欢回来了,急三火四地跑到办公室找她,开口就说出扫兴的话,“昌欢,老赵辞职啦!”
“什么?”昌欢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轻车熟路的,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嗨,谁说不是呢。”昌艳说。
“那他为什么不干了呢?”昌欢问道。
“还不是因为二哥。”昌艳说。
“二哥又怎么啦?”昌欢急着问道。
“老毛病又犯了。”昌艳抱怨道,“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又找到他了,他也不检点,就带上狐朋狗友,一块儿去跑生意了。
“人家老赵是个本分人,哪能看惯二哥这套做派?又是你的亲哥哥,碍着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忍着。
“关键是,二哥自己不理会,成天拉着那些酒肉朋友吃喝玩乐,走哪儿都能交上朋友,交了朋友,就请人家吃喝。
“说话也不管不顾,能吹能奅,专挑大的扔,还三不动把生意上的底细说给人家听。老赵说不得,管不得,成天忍气吞声,忍够了,就决计不干了,上个礼拜二,回来把这笔生意的账结了,就说不再过来了。”
“老赵现在在哪儿?”昌欢问道。
“回家了。”昌艳说。
“二哥呢?”
“谁知道呢?”昌艳说,“每回出差回来,都和狐朋狗友一块儿吃吃喝喝,也不到公司来看看。”
昌艳说的这些,昌欢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二哥昌乐,一小就是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爱交朋轧友,几十年了,一点都没改。
这次派他和老赵出去跑生意,也是想让他跟着老赵,历练历练,帮他改改野性子,没成想,他还是改不了,惹着老赵了。
倒是老赵冷不防的就辞职了,让昌欢有些吃惊,她觉得自己平日对老赵不薄,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该事先和她说说,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忽喽巴撂挑子,也不是像他这种年龄的人做的事,昌欢疑心老赵会不会私下里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