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觉得不像……
陆梨阮回忆着刚才的那一瞬间,感觉男主人的眼神,都没有看向自己和廖亭源这边。
“有声音吗?”
陆梨阮突然那一下,吓得都有些耳鸣了,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手里死死地握着廖亭源刚塞过来的大勺。
“要是他等会儿要追杀我们,我就冲过去,跳起来,对着他头狠拍一下,然后我们转身就跑!”
陆梨阮凑到廖亭源耳边、
她控制不住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连带着气息也落在廖亭源的脖子上。
让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太近了……
近到他也能听见这姑娘的心跳声了,因为对方正贴在自己身上……
“那个……”廖亭源吸了口气。
“我拍他吧,你把锅给我。”
陆梨阮手死死攥着锅把手:“没事儿,我来吧!”
此时前有狼后有虎的,陆梨阮凭空生出勇气来,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从来不会先丧失掉奋力一搏的勇气。
“我的意思是,我不用跳起来。”廖亭源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他和陆梨阮相处久了,就这么没过大脑地说话了。
陆梨阮:……
你就非得再这么紧张的情况下,给我讲个冷笑话,自降士气吗?
廖亭源是真没跟她讲冷笑话。
“没事儿,我跳起来冲击力比较大。”陆梨阮干巴巴地回道。
“嗯。”廖亭源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较真……更奇怪了。
他现在一只耳朵还听着屋子里面的动静呢。
但很奇怪,里面不是完全没有声音。
如果屋子里面完全没有声音,还会被怀疑,是不是在门店后面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往里冲的时候自投罗网。
但里面……有声音。
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就是正常踩在了地板上的声音。
方向也不是在门口这边,而是向……在客厅里面踱步?
陆梨阮的心跳廖亭源的“冷笑话”中,慢慢平息下来。
这些日子,她也算见过大场面了,现在对于调节自己的情绪,已经很有心得了。
“他干嘛呢?”
陆梨阮也听出奇怪来了。
刚开始陆梨阮还以为屋子里面有两个人,是其中一个人在做诱饵呢。
但听着听着,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还有听不清的,好像是男主人咒骂的声音。
“他骂我们呢?”陆梨阮皱着眉,认真听着。
“不是吧……”
廖亭源从门后慢慢往前挪动。
“你!你干嘛去!”
廖亭源对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走到门口,刚才那条门缝被他们两个关上,此时走廊里漆黑一片。
廖亭源重新拉开了极小的一个缝隙。
光露出鬼森森的一线。
然后变成一丝……
然后是一扇。
廖亭源将门打开了大概手掌那么宽。
陆梨阮的心提到最高处,她已经在盯着最好下手的那个缝隙了,要是里面有埋伏。
她就从斜刺里冲出去,一个大跳,然后……
她得计算好距离,别不小心打廖亭源身上了。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陆梨阮只听到了变大的脚步声,还有男主人的咒骂声。
骂得的确不是他们。
这……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男主人已经疯了?他已经是个疯子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他们?
他到底是以一个什么形式存在的啊?
陆梨阮觉得这个空间里实在是太乱套了,好像死了的人和动物,能重新回到他们任何一个形态一般。
陆梨阮和廖亭源讨论过这个问题,在看清楚男主人的脸的时候,那个时候男主人来的时候,看起来是“完整”的。
廖亭源的猜测是:
他们发生所有的变化,都是在空间形成之后。
也有可能……是他们都接触过感染源,感染源形成空间后,他们在其中发生的状态是可以随意转变的。
也就是空间想让他们什么样子,他们就是什么样子。
但也都只是猜测。
陆梨阮看着廖亭源的背影,他站在门口,并没有很戒备,只是站在那里。
“怎么了?”
陆梨阮挤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往屋子里面看。
这一幕十分的奇怪诡异。
这间房子他们来过好几次了,并不大。
客厅小小的一个,连窗户都没有,堆得全都是东西,显得非常拥挤肮脏。
此时男主人在屋子里面,让这屋子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准确来说,他们站在门口,和里面的男主人,最多不过三步的距离。
但男主人……连看都没往他们这边看一下。
他就自顾自地在那儿转着圈。
陆梨阮刚开始还弓着身子,可她和廖亭源已经都站一排立在门口了,里面的男主人,还是对他们熟视无睹。
陆梨阮:?
真疯了?
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陆梨阮踩上了门里面的地板,慢慢地跨了进去。
距离男主人,差不多只有两步远了。
陆梨阮本以为,这道门……可能像什么结界一样,只要不跨进去,男主人就看不到他们。
但如果进到了结界里面,男主人就能看到他们了。
想必廖亭源也是这么想的,他在陆梨阮往前迈的时候,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陆梨阮感觉,随着自己迈进去,廖亭源手上的力道也在微微收紧。
好像只要一发现里面不对,他就能将陆梨阮一把打横举起来,然后带着她一起转身快逃那般……
然而一切平静得十分荒谬。
陆梨阮又准备往前走。
腰上的手按了一下又松开,廖亭源也走了进来。
这下子,三个人都站在这个逼仄的小客厅里了。
真的是十分拥挤了。
男主人就在陆梨阮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与她面对面。
陆梨阮已经能看清楚,他眼睛里面,不知道是多久没有休息好,爆出来的一条条红血丝。
脖子上因为愤怒和咒骂绷起的青筋,衬衫上的污渍。
不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换衣服了,落得这么个狼狈的样子,和照片上他永远意气风发,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全不同。
胡子拉碴,手紧紧攥成拳头,陆梨阮和廖亭源还能看见他指关节上的擦伤。
很快,他们就知道这擦伤是怎么造成的了。
就在他们面前,男主人一拳砸在了墙上。
顿时把本就已经破了的皮肤,撞开血口子,血印留在了墙上,可男主人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了一样。
他居然又狠狠砸了两下。
陆梨阮能感觉到他的力道有多大,这个人完全散发着一种疯癫的气息,近距离感受这么可怖的负面情绪,让陆梨阮忍不住屏住呼吸。
那种阴暗粘稠之感,仿佛跗骨之蛆般,攀上靠近的每一个人。
陆梨阮强忍着看向他的眼睛,唯一庆幸的是,男主人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是好像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狠狠地盯着门口的位置。
他的确是看不见自己和廖亭源。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梨阮抬起手,想碰一碰男主人,看看是否能真的触碰到他,他到底是不是实体。
他们几个人……现在到底处不处于同一个时空平面内?
“别碰!”
廖亭源突然拉住她的手。
把她往旁边一带,堪堪避开突然开始走动起来的男主人。
“怎么了?”
确定男主人察觉不到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陆梨阮说话的声音也恢复正常了。
“别碰,有可能碰到他后,就会让我们之间产生相交。”廖亭源摇摇头:“以前好像有分部的人碰到过这种情况,接触后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嚯!”
陆梨阮一听这话,不仅把手缩了回来,连身子都往后躲了躲,紧紧靠在墙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衣角挨到了男主人身上。
这要是和他处于同一个空间,陆梨阮看了看这小屋子,觉得男主人抓他们就像瓮中捉鳖似的。
她把这话跟廖亭源讲了,廖亭源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她:“阮阮,我们不是鳖。”
“我就是做个比喻嘛!”陆梨阮倒也没想把自己当成鳖。
这……这不是没别的词了吗!
男主人看起来精神状态已经极其不稳定了,他走着走着,一脚踢到了客厅那堆脏兮兮的外卖山上……
陆梨阮眼看着早已在夏日腐坏的外卖汁水撒了出来,一层密密麻麻的小飞虫嗡嗡地飞起来,一阵怪味直冲鼻子。
“yue ——”
陆梨阮用手扇了扇,但没有用,那股难闻的味道,根本无处躲无处藏。
陆梨阮心说,自己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估计也早就疯了。
男主人越走越快,在狭小的客厅里,看得陆梨阮觉得眼晕。
“他自己走得不晕啊?”陆梨阮叹了口气问道:“他要走到啥时候啊?”
“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看他表演竞速走的啊?”
“可能吧……”
廖亭源也眯着眼睛,觉得看得有些累了。
俩人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墙边儿,如果有别人能看到这个屋子里面的场景,一定会觉得有些荒谬的好笑。
男主人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手机,然后逐渐地,他开始不停地打电话。
应该是只拨一个号码,不停地拨,不停地拨……
但那边却没有人接听。
从最开始的忙音,变成最后:您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但即使是听到对方已经关机了,男主人依然魔怔了似的,还是继续不停地打。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精神不稳定与狂躁。
这种氛围太压抑和神经质了,陆梨阮都说不出话来了。
陆梨阮觉得男主人就算装作是成常人的时候,他那种给人压抑的感觉也改变不了。
不能想象,女主人和这种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还要心中藏着事儿,随时防备着他还要保护孩子,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他给谁打呢啊?”陆梨阮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屏幕,但失败了。
“只是一串数字。”廖亭源也凑近了看,结果陆梨阮一回头,两个人鼻梁差点撞在一起。
“啊!”陆梨阮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顺手去摸了摸廖亭源的鼻子。
“吓我一跳……”她在廖亭源脸上又拍了下。
“对不起。”廖亭源喃喃道,他慌乱地垂下眼帘,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好在陆梨阮也没听他说什么,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儿的,倒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奇怪的。
而就在他们退回到墙边儿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
陆梨阮往门口看去,门“咔哒”一声,好似很迟疑地打开了。
陆梨阮第一次看到这么清楚的,那个共犯的脸。
前几天晚上在走廊其实也看见了,但那个时候的人,已经不像是“活着”的了。
但现在,他至少看起来,是个活生生的人。
穿着宽大的深蓝的卡通t恤,黑色的短裤,手上提着超市买东西的袋子。
一张胖的有赘肉感的脸上,长了不少痘痘。
此刻他神色间,带着谨慎的小心,肥胖的身子脚步踩在地上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在他进来的一瞬间,男主人阴鸷狂暴的视线,马上就追了过去,他声音沙哑,好似很久都没喝过水一样:“你去哪儿了?”
“我去!我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还去……还去扔了点儿垃圾,家里的味道太大了!”
他像是在路上准备了很久的说辞,瞬间说出了口。
男主人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袋子上。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手机开静音了,哥你给我打电话了吗?”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关机了……”
男主人冷冷地扫视着他:“我不是说过吗?我睡着的时候,你哪里都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你是聋子吗!你听不懂人话吗!”
陆梨阮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男主人看起来眼睛通红,好久都没睡过觉的样子了。
因为他担心,他睡着的时候,这个共犯会偷偷跑走……
这是对方的家,只要对方找准机会,就能够跑走。
“对不起哥……我是看你,看你睡得太熟了,我就出去买东西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哥你喝酒吗?我买啤酒了!”
他谄媚讨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