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一辆马车顺着泥泞小路缓缓前行,马车前方的小童细心驾车的同时也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环境,生怕再发生上次的事件。因为这样的一心二用所以常山到河南本该一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日半。
再临河南车上的井良望着高大的城池和那两座不知为何立在这里的雕像铮铮入神,相比于几日前的入城此次实在过于简陋,只是一辆简单的马车匆匆入城。
因为上次刺杀的缘故,河南王之子书信来此告诫了此次入城一切从简,避免有心之人再次有机可乘。同时因为追赶刺杀之人宋振成一时之间消失不见,北秦河南的军队也只能由郑吉代为管理。但是最令井良头疼的还不止这些,因为这几日都在担心叶雨北的安威,井良居然把那件事情给忘了,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是消息还是在河南周边地区传开了,所有人都想看这位北秦未来接班人的态度,井良知道那两巴掌是救了自己也救了叶雨北,可是外界舆论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些的,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北秦王孙被仆役所打居然一声不吭,实在丢了北秦的脸,可是这些还是小事,若是消息传到北秦那边,三十万人的军队可能就会考虑自己这个未来的小主子是否值得他们卖命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老家伙也会在井竹面前动手脚,这样井竹也会很难做。
想到这井良看向坐在自己对面夏天都不舍得脱下棉袄的老头子,一脸无奈。“总不能去扇他两巴掌吧?”
揪毛球的老头可能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放下手头的工作,笑道:“要不,你也给老夫几巴掌?”
井良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老头心如死灰:“前辈,你就别拿晚辈开玩笑了,给晚辈一百个胆子,晚辈也不敢这么做啊,就是敢也不能这么做。”
听完井良的回答,刘断江还算满意冷哼一声:“老夫给你出个主意,不要去管外人说些什么,你自己强不就好了,老夫就是不明白身在江湖想那些庙堂之事干什么?”
井良苦笑道:“前辈说的很对,怪就怪我生在井家吧,想的会多一些。”
“罢了罢了,不是一类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刘断江接着搞起了自己的工作,捏起了那好像捏不完的毛球。而井良则静静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不知想起了什么。
半柱香后车外面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井良的思绪,井良缓过神来望向车外一队人拦在了井良的车前,为首的是素衣的冉隆基。
“王孙,父王在纳百川后院等你。”
井良淡淡回道:“叔叔,我本就是河南王的干孙,希望你不要再见外了。”
冉隆基伸出手笑道:“是啊,是啊,瞧我这记性见外了,那侄儿请。”
井良拉上车窗没再说话,马车继续前行,前往这个河南最大也是唯一一个的酒楼。
纳百川门前,井良带着小童走进了这间大酒楼,而刘断江却罕见的坐在马车前。
纳百川是整个豫州最大的酒店,因为其由王府所建,其采用了墨家最先进的建造技术,高十米,分为六层。其菜品也是由王府伙房统一采购,物美价廉就算是平常百姓一年之内也可来此一次。其名字纳百川也是因为不论贵贱皆可来此的理念而起,但就是因为官府强力搅乱市场所以这才导致原本的几家大酒馆都搬离河南城只有一些小巷小贩借着穷苦人存活了下来。但是这种入不敷出的经营本该早早关门,却是全凭王府财力和打压富绅钱财的支持,所以现如今纳百川依旧生意红火,持续着海纳百川的理念。
但即便如此,有着河南王冉治的法度,人不分高低贵贱,城内不得有千万两的豪绅和富商。这两项规则虽然约束着河南城内所有人。但是等级制度还是不由得在当下蔓延开来。
井良望着足足十米的纳百川楠楠自语道:“这纳百川一共六层,贫困百姓却只能呆在一层,有的胆大些的会去二层,可是到了三层以上那便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了。这样的风气依旧蔓延在河南城内。”
“说到底,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上的。”
小童听着王孙的话,深有感触。稚嫩的童声感叹道:“放眼整个闽中,这里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井良笑着摇了摇头:“这样还不如其他地方。”
“啊?”
井良不再回答小童的疑问,他加快了脚步穿过了纳百川的一层向这座酒楼的后方走去。
河南王冉治马上七旬有余,道家讲究返老还童,放在现世也不是没有道理,人一但老了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玩,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河南王也逃不过这样的天理轮回。
如今河南的政事大部分都交由他的二儿子如今的世子殿下处理,其中自然也包括如今的纳百川。只有一小部分十分重要的大事才会有人将情报直接送往冉治这里,相反大把的时间他都会在这个后院,养养花种种草,逗逗鸟甚至去一楼吃一点杂粮。一点不像一省藩王的作风,这样的冉治很好,但是还活着的老一辈人谁也不敢忘记当初那个拿着剑逼迫着所有冉氏兄弟停手的四皇子。那是另一段传奇。
但是最令天下人惊奇的还是另一件事,这个为冉氏大哥一脉鞠躬尽瘁的老人却认了一个孙子,那个孩子还姓井。外人说老人心术不正,想要借力打力。可是河南人面对着仁慈爱民的冉治更愿意相信另外一个说法。
“他像极了王意外死去的孙子。”
门轻轻的打开了,在屋内修剪花草的老人轻轻的回过头,脸上的褶皱聚在了一起,笑的慈祥。
记得初见之时,你还未长大。如今再见时我已变老。
老藩王轻轻的抚摸着井良的头。
“小井良,能再见到你真好。”
再见之前,井良从未想到当年那个气宇轩昂的老爷子如今也快步入尘土。老爷子轻轻咳嗽的声音在小屋内打转。
井良像小时候一样拍打着这位老人的后背,只是这一次老人没有弯腰,而井良也没有垫脚。
“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的咳嗽声音越来越重,这个困扰着老人半辈子的的病,正在逐渐吞噬着老人的身体,一步又一步。
老人向井良指了指柜子,后者心领神会。药就在明面上,和十年前一样只是药丸的颜色从当年的灰色深化成了黑色。
老人可能看出了井良的疑惑淡淡说道:“华鹊死了,她的徒弟改良了方子,对了那个丫头没有难为你吧?”
井良微笑道:“没有,我们以前认识。”
“那就好。”老人说完冲井良笑了笑
这一笑,十足的亲切感冲击着井良的心。即使从前有过不解,但是从见面的那一刻起,老人简单的话语依旧使得井良愿意相信他,相信他虽然姓冉,但他也依旧像其他人一样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