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寺全体上下在海边上空列阵,把超凡方丈围在最中间。
所有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念经,手持金刚杵的几人站在阵法最外围掠阵。
金刚杵在空中一杵,金色符文像是涟漪在空中荡开,当符文落在每一座山上时,每座山都会发出嗡鸣声,生生不断,回荡的声音与符文交错。
听起来像是丧钟。
云辞糯站在海边,看着开启的阵法,脑中还在疯狂思索着一切能解决黑水的办法。
眼看着环山在渐渐挪动,她的脑中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难道真的只能用人命去填吗?
云辞糯的眼神一直落在超凡方丈等人身上,第一次有了黔驴技穷的想法。
她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点,能直接去挑战天道?
而现在,她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云辞糯自责时,丝毫没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个人,盯着超凡方丈他们。
关于无定寺打算用禁术填海的事情,在场所有弟子都是知道的,也快速传回了宗门。
让他们尽快调派人手过来。
他们要做好准备,一旦无定寺成功,后续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做。
如果不成功,他们要做的事情只会更多,
在场没有人是不希望成功的,但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母知就那么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即使远山朝着海边移来,周围的人都在给大山腾地方,母知还是毫无知觉。
即使五蕴宗的弟子提醒他,他也听不见,耳边的嘈杂声完全退去,沉浸在个人情绪中。
云辞糯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母知在这里的,一转头,见一座山飞快的移动过来,偏偏母知还没有一点知觉。
她闪身过去,一把抓住母知的胳膊,拽着他往旁边躲。
“你想什么呢?”,周围声音嘈杂,云辞糯不得不提高声音询问。
母知却像是没听到,任由她拽着避开那些山,眼神却一直落在超凡方丈等人身上。
直到站在安全地方,云辞糯才发现他的状态不对,晃着他的肩问:“母知!母知!你想什么呢!”
耳边退却的声音回笼,嘈杂的声音再次笼罩,不同的是,这次周围多了许多哭声。
哭声不大,只是小声的哽噎,一处,两处,三四处连成片的哽咽声。
他们在哭什么呢?
母知的视线告诉了他。
海上,当群山到达时,以超凡方丈为中心的人身形开始消散,就连神魂也在被禁术一点点吞噬。
母知没有回答云辞糯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如果找到天道的善念,会怎么用呢?”
云辞糯想都没想,就道:“我上哪儿找去啊,”,可看着母知的神色,她认真的回答,“自然是会去治理黑水的……”
如果能找到,无定寺也就不用牺牲了。
云辞糯收回视线,千年前的战役,她都经历过,也看过,太清楚文仙当时的心情。
那种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心情,就像是明知道在冬天的柴火迟早会烧尽,却找不到新的柴火。
他们所有人都被笼罩在寒冬里,等不到春天的到来。
母知终于收回视线,看向云辞糯,“你知道善念长什么样吗?”
云辞糯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摇头,“我要是知道就去找了,哪里还会在这等着。”
“不过,邪念都能化作黑水这样的实物,善念应该也不差吧。”
她说一句,母知脸上的表情就淡一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善念是人的样子,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问的,就像是火车轨道,一条是一个人,一条是一群人。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遭受谴责。
云辞糯只想了一瞬,便道:“我没办法去说别人会怎么做,如果善念是我,我大概会主动牺牲吧,或许,也不一定要牺牲呢,而且天道善念,跟天道有关,说不定我会狠心呢。”
说最后一句时,云辞糯忽然笑了起来。
母知看着她,一言不发,好似就那么看着,云辞糯就能明白他想的一切。
云辞糯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离得很近,黝黑的瞳孔中是对方的倒影。
她抬手擦掉母知不知何时掉出来的泪,“天道是天道,善念是善念,又没做恶事,哭什么呢,我又不会逼着你去献祭。”
“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会,觉得我太自私吗?”,母知哽咽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哭着哭着就嚎了起来。
这还是云辞糯第一次见他这么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他擦着泪。
“不会,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无定寺牺牲,是大义。”
云辞糯把手帕糊他脸上,挡住他的表情,“没有谁规定,善念必须要牺牲,我们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可是……可是我……”,母知张着嘴,一个大鼻涕泡就流了进去,话也没说出来。
云辞糯忍住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朝着海面上看去,天空一片灰暗,与浑浊的海水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雨还在下,群山被推入海中,黑水的涨势终于有所减缓。
而天上的人,也在不断减少。
有的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幕触动了那根心弦,有人问:“这些山够吗?海那么大,哪里填的完?”
“如果人越来越多,山来的会不会也多?”
有弟子看着越来越少的人,和即将停止的阵法,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朝着身边人一拜。
“在下衡苍山弟子林千山,今日一去无归,望兄台帮忙带话给衡苍山,我不是孬种!”
说罢,那弟子转身奔赴海面,扑入阵法,云辞糯连拦都来不及。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有新的人扑入阵法,那荡起的涟漪就会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下五蕴宗施贝……”
“在下纯阳宗鲁谷……”
“在下散修……”
……
随着一道道人影扑进去,移过来的山越来越多。
只是欲壑难填,大海永远是人探索不完的地方,再多的山移过来,也只隔靴搔痒,效果甚微。
可周围的弟子们前仆后继,像是飞蛾扑火,明知效果一般,还是扑了进去。
云辞糯张张嘴,想喊出什么,却怎么都出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