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蓦地眸色一深。
她想起了在皇帝记忆中看到的宰相。
在大火面前,他面色平静,眼神中充斥着对权利的向往。
他用硕大的手掌禁锢着皇帝的身体,任由皇帝的哭喊在他耳边回荡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和长公主一样该死。
“他值得以最臭的名声死掉。”顾江漓郑重说道。
皇帝微愣,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仇恨与厌恶的情绪。
顾江漓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表情,而且是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宰相。
“你好像……很讨厌他?”
顾江漓沉浸在记忆中,彼时还是云妃的太后与宰相站在明阳殿外的场景历历在目,厌恶之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开了口:
“如果不是他,云妃的计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一抹慌乱爬上心头。
她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怎么会说出口了呢?
皇帝似乎被她的话惊住了,愣愣地看着她,“你刚刚说,云妃?”
顾江漓突然感觉嘴唇发干,舔了舔嘴唇。
“那是太后年轻时,在后宫的封号,你从何得知的?”
顾江漓干咳两声,大脑飞速运转。
“你说云妃的计划?指的是什么计划?”
顾江漓看着他的眼睛,不由得叹息自己的嘴怎么这么快,他的脑子怎么也转得这么快。
“陛下,我……”
“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他话语有些着急,脸上却并无指责之意。
顾江漓心底挣扎了一番,如果她都说了实话,她不确定皇帝会不会相信她这么离谱的说辞。
但皇帝现在急迫的样子,让她实在无法拒绝。
她只能先试探性的试试口风,“我记得陛下不相信鬼神之说,是吗?”
“不信。”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我要是说……我能做梦,通晓古今,陛下信吗?”
皇帝皱眉,面带怀疑,很显然,他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这世间有这种能力。
可是顾江漓反思了一下,能通晓古今这个能力属实是厉害过头了,跳大神的都不敢这么说。
皇帝有所怀疑也是很正常的。
皇帝不信,那便借口糊弄过去吧。
“其实是我听人提起过太后当年做妃子时候的封号,又想着太后一直和宰相长公主联手想要害陛下的事。
“估计是想得太多了,夜里做了几个梦,让我误以为是以往发生过的事情了。
“陛下,我知道曾经的事情还困扰着你,不然你也不会经常噩梦不断。
“我想等到某天,你足够相信我,足以让你卸下心防之后,亲口把当年的事告诉我。”
皇帝眼神闪烁。
一提起当年,那份回忆就如同一根刺死死扎在他的心口,让他呼吸不畅,胸口生疼。
他不敢面对,狼狈逃窜。
“朕……去看看孩子。”
说完便匆忙起身,走到婴儿床前,把儿子抱了起来。
顾江漓只得看着他的背影,不再说话。
她其实根本不想从皇帝嘴里听到当年的事,不过是为了把自己说漏嘴这事糊弄过去的说辞罢了。
没想到皇帝的状态还是会令她心疼。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可能到头来,还是得从太后那里获取信息。
————
几日之后。
暗卫到达景和宫,给顾江漓带回了她想要的东西。
庚午端着方方正正的盒子,垂首站在她面前。
“娘娘,宰相已死,尸身被我们扔进了山沟,剩下的……都在这了。”
他把方盒抬得高了一些。
顾江漓上前,刚把手放到盒子的盖子上,庚午就急忙问:
“您真要看吗?”
顾江漓不发话,直接打开了盖子。
凌乱又有些泛白的头发率先映入眼帘,紧接着就是宰相那张灰白的脸。
她只在皇帝的记忆中见过宰相,那时候的宰相比现在的年轻一些。
没错,这的确是他的脑袋。
“做的不错。”
她淡淡地夸奖了一句,然后关上盖子。
神情自若的样子,令庚午等人瞠目结舌。
他们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在看到一个人的头颅之后还能这么淡定的。
这皇贵妃,果然非同寻常。
“好了,都辛苦了。东西放下,回去休息吧。”
“是。”
庚午脸上郑重,带着他的兄弟迅速离开房间。
顾江漓把方盒子放在桌子上,在盒子外部擦上一些药粉,这是为了避免臭味弥漫。
不过也不会等很久了,太后那边估计也憋不住了。
小皇子出生的第二十九天,太后终于有了动静。
孙嬷嬷前来景和宫传话,说太后想庆祝小皇子满月,特地做了一桌吃食邀她前去慈安宫。
顾江漓眸色阴冷,嘴角却带笑:“可是陛下上早朝去了,恐怕不能一同用膳,要不,本宫与陛下今夜再过去。”
孙嬷嬷弯了弯腰,说道:“老奴只是替太后娘娘传话,太后娘娘特意做了许多菜,您先过去用着,陛下下朝之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看来太后娘娘已经做好打算了。”
她还挺会挑时间的,专门挑选皇帝上早朝的时间过来,藏着什么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又是孩子“满月”这个时候。
太后当真是喜欢挑这种日子来办坏事。
之前还是毓妃,也是在毓妃孩子满月的那天。
顾江漓朝孙嬷嬷笑了笑,“既然太后娘娘诚心邀约,本宫这个做晚辈的,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站起身,把孩子交到荷花手上。
“孙嬷嬷,本宫给太后准备了一个礼物,还请孙嬷嬷稍等,本宫这就去取来。”
孙嬷嬷不敢拒绝,眼神一直跟着她,看着她走近偏殿,然后端着一个盒子出来。
“好了,请孙嬷嬷带路吧。”
“要不这东西让老奴拿着吧,您毕竟是皇贵妃,哪有让您亲自捧着礼物的道理?”
她伸手过来,顾江漓闪身躲过。
“不用了,这东西贵重,还是本宫亲自拿着放心些。”
孙嬷嬷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强求,开始听话地在前方领路,可走了几步以后,却发现抱着小皇子的荷花并未动弹。
她停下脚步问道,“娘娘,庆祝小皇子满月,小皇子怎么能不去呢?”
顾江漓像是一早就想好说辞似的,说:“小皇子病了,昨天夜里就开始发热,吕太医稍后就过来替他看病。他既是病体,要是再去见了太后让太后也染上病,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孙嬷嬷,你说对吗?”
孙嬷嬷面色僵硬,“其实……让吕太医来慈安宫也可以替小皇子看病的。”
顾江漓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孙嬷嬷,本宫的孩子身体不适,还要吹着冷风前往慈安宫,若是这路上的冷风让他病情加重,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丢?
“要走便走,孙嬷嬷要是不想带路,那便等陛下下了朝,本宫再与陛下一同前往。”
顾江漓气势冷冽,威严十足。
孙嬷嬷打了个寒颤,又看了一眼荷花手里的皇子,最终还是低下头来。
“是,娘娘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