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炼救出封巧儿遗骸 ,封家老管家福贵以身殉主的时候。
定陵、昭陵附近。
一行人神色匆匆,跋山涉水,直奔大裕山顶赶去。
他们要翻山越岭,逃出天寿山范围,彻底离开这片死地。
“呼……呼……呼,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福贵的大儿子李永清,带着两个弟弟和其家眷,以及自己的老婆孩子,封夫人的遗孤封堪钰。
一行八九个人,一起跑了一阵,心里总感觉不太踏实。
他猛地站住脚步,看向两个弟弟和弟媳儿。
“怎……怎么了大哥?”
二弟李永芳、三弟李永昌不解发问,同样喘着粗气。
众人本能骑马赶车,但这样一来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发现。
另外,到了山坡绝顶之上,马儿也会爬不上去,不如徒步方便。
此刻老大李永清喘息片刻,脸上一阵焦躁。
他指指南边方向。
“打起来了,已经打起来了!”
“永芳、永昌,你们看到没有,咱们的守陵军应该已打过去了。”
两人闻言回头,因为地势原因,果然见南边皇陵镇方向升起狼烟。
“这么快?那父亲如何了?”
兄弟两露出担忧之色。
早在不久前,李福贵遣散众人的时候,就已决心不离开封府。
现在哪里打起来了,爹的下场恐怕……
一行人具都浮现痛苦之色。
他们明白,无论胜负,留守在封府的父亲估计都活不下来。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就是觉得,咱们这八九个人一起逃命,目标还是太大!”
老大李永清甩了甩头,压下心里的悲伤,抬眼看向两个兄弟。
“分道走吧,化整为零,咱们三兄弟到分开的时候了。”
二人一愣,看向身后的大裕山,又看着面前三道岔路口。
具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
八九个人的规模,目标还是太大。
说句不好听的。
碰到眼力好的人,站在山脚下就能瞅见半山腰上的人影。
一旦追兵追来,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不用过多思考,具都同意分道扬镳。
只是,一个难题立刻摆在众人面前……
谁带着封家少主封堪钰?
毕竟只要不傻,都明白带着对方无疑会极大增加危险。
原本能逃出生天,可能也得死在今日。
此刻的小堪钰,还处于昏迷之中,被李永清的媳妇凤霞抱在怀中。
涉及到少主安危,所有人抬起了头。
李永清没有率先说话,而是看向两个弟弟,等待他们决定。
“我……我……”
老二李永芳张了张嘴,就要说出带走少主的话。
可惜还没开口,就被媳妇拉扯一把。
对方掐着自己后腰上的软肉,让李永芳疼的呲牙咧嘴。
想到媳妇还怀着身孕,老二终究不敢再吭,畏畏缩缩的垂下了头。
老三李永昌,也就是曾花钱买过秀才身份的小伙。
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二哥唯唯诺诺,立刻站了出来。
“让我带吧,大哥!”
“我年轻力壮,腿脚快,带着少主跑,希望更大一些……”
可惜他还没说完,身后媳妇不干了,尖着嗓子喊道。
“凭什么啊!大哥!”
“我刚嫁入你们李家才半年,就碰上这种事情。”
“当初,若非听说你们皇陵镇怎样都好,还是封太保的管家。我能舍了京城户籍跑到这里?”
\"现在变成丧家之犬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夫君和我的性命?\"
“不行,我们三房,绝对不行。”
老三媳妇牙尖嘴利,说起话毫不留情。
老三李永昌闻言大怒。
这媳妇儿不过是京城一个平民之女,垂涎皇陵镇各项福利,找了媒婆死乞白赖要嫁到这里。
怎么就成了下嫁于我?
又涉及到父亲嘱托,小伙子脸色涨红,气的就要抬手扇媳妇巴掌。
“哎哎哎……”
老大李永清见状,慌忙拦住三弟,朗声笑了。
“干什么呢!永昌,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
“如今,咱李家三房马上要各奔东西,你还敢惹你媳妇?”
“大哥……”
李永昌无奈放下了手。
\"哈哈哈,行了行了,小少爷就由我来带走好了!\"
李永清笑眯眯的做出决定,甚至说出理由。
“少爷跟我最熟,一会醒了也不会哭闹。”
“并且他和栓儿还是玩伴,两人在路上也不孤单……”
李小栓是李永清的儿子,大名李定国。
今年同样四岁,和封堪钰在一起上着幼儿园。
“大哥!”
“大哥……”
见大哥承担下保护少主的重任,老二和老三暗地里松了口气,只是满脸为难,似乎极为羞愧。
毕竟大哥已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本就逃跑缓慢。
再多带一个孩子,无疑越发危险。
“行了,就这样吧!”
“老二媳妇怀有身孕,老三还太小。就由我来保护小少爷吧。”
李永清无视自家媳妇凤霞的幽怨,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随后从行囊里摸索片刻,掏出一口铁锅放在地上,又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下。
哐啷!
旁人还不知道大哥要干什么,铁锅登时已碎成三瓣。
李永清再抬头,眼眶已经红了。
他将其中两瓣铁锅分别递给两个兄弟。
“永芳、永昌!分别在即,咱们三个兄弟今后不知还能否见到。”
“就拿着铁锅为信吧,若是咱们三个百年以后,孩子们有幸相逢,也知道曾是自己家人……”
“大哥!”
两人闻言才知大哥良苦用心,具都红了眼睛。
战乱年代,人命如同草芥。
这一分别,很可能再见就是来生。
“呵呵,好了!不说了,赶紧走吧!迟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交代完这一切后,李永清不再犹豫,从媳妇手中接过小少爷,随便选了一条路,大步往前走去。
两个兄弟见大哥离开,也咬了咬牙,带着媳妇分别逃跑!
……
一炷香后。
“当家的,你……你……”
李永清的老婆凤霞,牵着儿子李小栓,在崎岖的山路上边走边掉眼泪。
本就是生死难料,又带着个拖油瓶小少爷,谁知道我们能否逃过一死。
“闭嘴!”
李永清抱着封堪钰,头也不回,厉喝一句。
“凤霞,老爷和夫人管咱们吃,管咱们住,还让小栓上学认字。”
“你莫要忘了,没有老爷和夫人,我还是皇陵里的一个力夫,恐怕早就死在挖石头的山上!”
“还有你,没有夫人拿钱,你娘当年的痨病是谁给治的?”
“我……”
凤霞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不过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耶!爹,堪钰真要和我们一起跑吗?”
小栓,也就是李永清和凤霞的儿子,年岁不大,正是啥也不懂的年纪。
孩子感受不到大人的悲伤,见爹爹还抱着小少爷,兴奋大呼起来。
同样四岁的年纪,比封堪钰还要高大,几步跑到老爹身边,抬手就要叫醒堪钰。
两人是幼儿园的玩伴,平日里关系最好。
此刻叫醒,一起爬山该有多爽。
“嗯……是!别动……让少爷接着睡,不然醒了还要哭闹。”
李永清打开儿子的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李小栓见状,只好撇撇嘴,自顾自的往前跑去。
李永清皱眉想让儿子跑慢一点。
谁知……
身后传来妻子惊恐的声音。
“当家的……你……你听?”
李永清侧耳一听,再一转头,顿时魂飞魄散。
但见下面的盘山路上,一队快马正疾驰而来。
这帮人浑身明盔亮甲,不正是大明禁军三大营?
追上来了!
果然还是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