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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死不能为鬼,人何故独能为鬼。

小桌子的故事似乎解释了为什么。

疯了之后的小桌子被带走了,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但李玄相信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后宫中开始有所谓的“真相”开始传播开来,惶惶不安的人心似乎得到了最好的宽慰。

没有比恶有恶报的故事更能安抚人心的了。

后来,宫里又请来了几个道士,在延趣殿内开坛做法,告慰南宫才人在天之灵。

所有人都参加了那天的仪式,似乎这样之后,南宫才人就再也没有怨恨下去的理由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想,闹鬼的传闻迅速平息下来,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大家不再惶恐不安,开始有闲心继续勾心斗角。

……

这一日,李玄来延趣殿找邓为先,结果意外撞见了后宫霸凌现场。

后院的一角,一个宫女正在被人欺负。

只见一群宫女正围着她拳打脚踢、扒衣服掐人、肆意凌辱。

被围殴的宫女护着头,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叫你装腔作势,叫你嚣张跋扈,叫你蛮横无理……”

“才人是吧?官小姐是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没听过?”

“这叫风水轮流转,你现在也是宫女,还敢跟我们嚣张!”

“我打不死你。”

“凤姐威武,出口成章,这小贱人估计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好词儿。”

“……”

被欺负的宫女抱着头,小声的抽泣,连哭都不敢哭得大声。

李玄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皇宫这地方,就没有几个心理不变态的。

权力大的欺负权力小的,层层下压。

没权力的抱起团来,欺负那个落单的。

在这里,每个人心中的黑暗就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不断的吞没一个又一个人,将他们作为燃料,让这火焰烧得更加旺盛。

“爹,救救我……”

李玄本想就此离去,结果听到这声音居然觉得有些耳熟。

“你爹都被贬出京城,永世不得为官,还指着他救你?”

“梁楚楚,你醒醒吧!”

被称之为凤姐的健硕宫女上前薅起梁楚楚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李玄看到那张布满青紫的一张脸,当即吓了一跳。

“真是梁楚楚,她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只罚她当一个月的宫女吗?”

“这些宫女怎么敢欺负她?”

“还有她爹被贬出京城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李玄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今早自己起猛了。

“疼,疼……”

“松开我。”

梁楚楚哪里遭受过这种待遇,又疼又怕,泪流满面,哭着求饶。

但她越是如此可怜,欺负她的宫女们便越是解气。

“哼,你以前对我们动辄打骂的时候,我们求饶,你听了吗?”

“现在跟我求饶,呸!”

凤姐往梁楚楚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将她狠狠的掼到地上。

“你以后永远都是宫女,我们这些姐妹自然会好好招待于你。”

“去把便盆拿来!”

听到这话,梁楚楚的脸上顿时闪过惊慌之色,嘴里不断的喊着:“不要,不要……”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可却被凤姐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你怕什么?”

凤姐俯瞰着梁楚楚,心中满是畅快。

就在几天前,她就因为长得胖而被梁楚楚肆意凌辱,动辄打骂。

如今上天能给她出这一口恶气的机会,她自然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今天你的活就是刷便盆,就跟之前王才人说得一样,要是不能把这便盆刷得能当镜子使,你就别想吃饭。”

凤姐显然是在刻意难为梁楚楚。

她们的便盆都是木头的,怎么刷也不可能当镜子使。

这几天,李玄因为心情不佳,就没来延趣殿偷吃梁楚楚的饭菜。

结果没想到,这梁楚楚当真也是倒霉催的,李玄不在,居然也吃不上饱饭。

凤姐几人哪有王素月那般素质,说完后退几步,将便盆里的污水秽物尽数倒在梁楚楚的身上。

“来给你施点肥,当是你的早餐了。”

梁楚楚吓得尖叫连连,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凤姐等人仍不解气,将倒空的便盆狠狠砸在梁楚楚污浊的身上,得意的大笑离去。

“把地也给我擦干净,要是叫人发现了,我往后亲自喂进你嘴里!”

“哈哈哈,姐妹们,我们走!”

李玄默默的在墙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梁楚楚挣扎着,费力的从那一滩污水秽物中爬了出来。

可仅仅往前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已经用光她剩余的所有力气。

她爬到一片干净的地面上,双眼无神的趴在那里,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将脸上的污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干净纹路。

到了最后,她身上还算干净的,就只剩她的眼泪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此刻,李玄算是切身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从污浊中挣扎着出来梁楚楚,他竟是不愿再和梁楚楚有牵扯了。

一开始,李玄是恨极了这个女人的。

若他当时有不冒风险,无声无息弄死她的法子,李玄只怕早就做了。

梁楚楚想拿景阳宫当踏脚石,不惜暗害安康和玉儿,这样和她毫无牵连的可怜女孩。

在李玄看来,梁楚楚死不足惜。

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要找到机会,便会尽情的捉弄和刁难梁楚楚。

可现在嘛……

李玄突然失去了一切报复的兴致。

或者说,现在的梁楚楚在他看来比死还要痛苦多了。

这时,延趣殿的印房公公魏成吉来到了此地。

他按例巡视,结果远远的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人影。

“公,公……”

梁楚楚看到了魏成吉,眼中闪过希冀之色,伸出手,用哭哑的嗓子急切呼唤。

魏成吉愣了一下,和梁楚楚对视一眼。

可下一刻,目光交错。

魏成吉撇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他脸色阴沉,没有作任何言语,只是默默带着随行太监离开。

梁楚楚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双眼中刚刚亮起的一丝光芒瞬间被掐灭。

魏成吉脚步加快,身影迅速离开此地。

等到他确定身后再没有那灼人的视线,他才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呼吸也不禁粗重了两分。

哪怕刚刚解决了延趣殿的大麻烦,这位印房公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欣喜之色。

反倒是他脸上的道道沟壑更显沧桑。

“人老了,心也软了。”

“这宫里怕是已不适合我了。”

魏成吉重新睁开眼,看着眼前不知巡了多少年的延趣殿,却蓦然升起一阵突兀的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