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是三月份,夜凉如冰水,天色漆黑,虽然有月光,但这点光亮可照不到地上的土疙瘩,夏春桃跌跌撞撞跑到山边,她不敢停歇,顺着缓坡往上爬。
虽然是缓坡,但坡上有很多矮灌木,因为实在看不清路,只好手脚并用往上爬,不一会儿,手上被灌木杂草划得都是血口子。
爬上去一小截,隐约看到山下的火光。虽然她的手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但看着这火光就好开心。
加油,夏春桃,你可以的!一定要翻过山去!
夏春桃什么也不想,就一个劲儿往上爬。她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到山顶了,其实连一半还没有爬到。
手上已是血肉模糊,她也感觉不到,因为太冷了。更糟糕的是,她看到山下有火光,他们好像离她越来越近。
这样都逃不了吗?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就差几步了,我一定要回家!
夏春桃不理会渐渐逼近的火光,使出所有的力气往上爬。
她听到有人在喊:“人在那儿!我看到了,就在那儿!”
她听到有人在骂:“他妈的,还挺能跑,快,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夏春桃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她不死心,接着往上爬。快了,就快了,坚持啊,夏春桃!
然后,她听见狗叫的声音,她听见有人的惨叫声,她听见很多人往上走的声音,她听见一个声音叫她,“夏春桃——”
她以为自己幻听,还是不顾一切奋力爬。那个声音又响起来,离她很近,“夏春桃——”
真的是在叫我吧?是谁在叫我呀?
声音好熟悉。
这时,一只毛绒绒的大狗扑到夏春桃脚边,“汪汪汪”叫起来。还没等夏春桃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夏春桃面前,
“是我,别怕。”
此时月光柔和地投射在凌清玄身上,夏春桃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位救过她的贵人,那时的夕阳,与此时的月光,渐渐融合,融合成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是你吗?”
“是我啊。”
凌清玄扶起摇摇欲坠的夏春桃,“我送你回家,别怕。”
夏春桃眼前渐渐模糊,她太累,她太想睡觉了,
“山下那个别院是曾瑞的……里边有我一个朋友,手脚缠着纱布的,麻烦你……把他救出来,我答应过他的,你能……帮帮我吗?”
凌清玄点头,夏春桃这才闭上眼,终于可以安心睡觉啦!
凌清玄看着又一次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夏春桃,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披风取下,将夏春桃包得严严实实,轻柔地抱起她往山下走去。
“主子,那个别院……”
“端了。”
“是!”
“这次要是再做不好,就别回来见我。”
“是!”
玄二带着几个侍卫往山下别院进发。
这几天,玄二一直在悔恨和自责中度过。他没想到本是一件简单的打架事件,怎么就变成这样?
当他在巷子口发现夏春桃掉落下来的东西时,完全慌了。因为昨晚下过一场雨,地上有车轮印记,玄二一路辨认一路找,那印记在知府边门不远处,而后又拐了弯,印记没有加深或变浅,夏娘子八成在车里没下来。
接着,印记往出城的方向去了,但期间路过一条繁华的街市,有好几条相似的印记。可以肯定的是,这辆车是出了城的,但出去之后去了哪个方向就不得而知了。
玄二急得不行,他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找起。如果夏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说世子如何处罚他,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幸得世子来了荣城,带着大黄在城外周边找了夏娘子两天,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大黄闻到了夏娘子的气味,循着气味最终找到了人。
玄二心里现在燃着一把火,越烧越旺,不把那个别院烧了,难解他心头的暴躁。
于是,在这一晚,葛家庄人都看见那个大官的宅子燃气了熊熊大火,大家眼睁睁看着这大宅被烧得面目全非,却没有一个庄户跑去救火。
大家都说,这是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
外头着大火的时候,里边的火才刚扑灭。
梁管事气地怒骂:“这小子真是活腻味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你们都去给我找,找回来看我不撕了他的皮!”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梁管事“啪”地一耳光狠狠抽在小厮脸上。
“失心疯了你!说什么疯话呢!”
小厮顾不得捂脸,朝院外指了指,“外头,外头走水了!”
梁管事吓了一跳,带着帮人往外走,院外已经火光漫天,之前去追夏春桃的几人不知道被谁五花大绑地挂在离别院不远的树上,吱哇乱叫。
梁管事顾不得这些,只叫所有人端水救火。
结果院外的火还没控制住,院内好几个地方又起了火。众人一见这情况,哪还听梁管事的指挥,纷纷跑回自己的住处收拾金银细软。几个被逼迫来的公子可高兴坏了,趁乱全部跑得不见了踪影。
当然,还有像大公子这样做在地上,哭天抹泪的。总之,院里院外乱成一片。
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半边天都染红了,梁管事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完了,全完了,老爷饶不了我的,我死定了,死定了……”
梁管事旁的一个小厮说,“梁管事,要不我们也逃吧?老爷一生气,会不会把我们……留下来也是一个死,还不如趁老爷不知道,带着家人跑到远点儿的地方躲起来?再说,老爷哪能记得我们这些小罗罗呢?”
梁管事想了想,回去一定是死,以老爷的个性,家人肯定跟着倒霉,真不如早点逃命的好。
反正这几年也赚了不少,趁老爷不知情,偷偷回城把家人带出来。不过,院子里这些人怎么办?决不能让他们提前回城告诉老爷,瞒的越久越安全。
都死了,就不会有人去报信了。
这一晚,梁管事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到处砍人,不管是谁,见一个砍一个,吓得众人疯狂四散逃命。
第二天,知府大门口,有一名满身尘土、脏兮兮的男子,抱着个大包袱,敲响了知府的院门。
知府看门的老头一看这人的样子,就挥手驱赶他,“去去去!哪来的穷要饭的,跑这来撒野,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大公子气得要死,指着老头鼻子就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可是曾大人的外室,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去通报?”
他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得路人外焦里嫩,生生定在了地上悄悄围观。
老头木呆呆看着眼前灰乎乎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将这男人接了进去。
于是,这一天,一向顺风顺水的知府,知道了自己的别院被烧,知道了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男人都跑了的事实。
于是,这一天,满荣城的人都知道知府有个男小妾,哦不,是养了一院子男小妾。
啧啧,男女通吃的癞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