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莉卡,安洁莉卡……”肃穆的传颂在散着黑烟的教堂回荡,幽灵般的声音随着蔓延的火一同回荡在这,似乎要把燃烧的教堂废墟吞噬,这声音不是人类颂唱所只,因为这已经摇摇欲坠的教堂只有牧师一人,而牧师已经“死去”。
一具肉体,焦糊的肉体,就那么被钉剑插在十字架之上,血肉连同着躯体筑成猩红色的人柱矗立,上下连接处则是由漆黑的浆液填充。造就这场死亡的是一只活着的魔鬼,他全身上下都在流血,黑色的血液从他那被烤焦的伤口中流出,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而他就坐在那里,那张被劈成一半的长椅上,悠闲的抽着属于他的最后一支烟。
是一个杀人狂魔欣赏他的杰作,还是一个怪物等待伤口的愈合,或许他只是想安静抽完这根烟,在自己把人和怪都砍死后,烟盒恰好有最后一根烟,那么自己就应该恰好把它抽掉,灼烧肉体的焦味,生气的黑烟,还有余烬那轻微的呲爆声,今天就该这么结束了。
直至一个不那么恰好该出现的男孩出现在这里,看着他的脸上有一些灰尘,肯定是在教堂周围呆了一段时间,男人盯着他,盯着他看向自己钉剑上的血肉,看着他由惊讶变得错愕,再到恐慌,最后变得坦然。
男人轻佻的把手中的烟头扔向身后的肉柱,那里似乎是有什么易燃物,从火星到火簇引燃的声音瞬间被放大,本来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再次燃起。
男人坐在唯一能称之为椅子的事物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被自己背后的火光照的有些手足无措的男孩,内心有些疑惑,他不该是坦然的,无人能看淡死亡,哪怕是男人自己也不例外,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故作镇静想从自己手底下求得逃生的机会罢了。
“咳咳,您好,请问我能离开吗。”足够谦逊,足够有礼貌,不过是对着自己沾血钉剑的屈服。而因过多的吸入烟尘咳嗽,目前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实际上不足以引起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咳嗽,他肯定在周围徘徊一段时间,也幸亏自己只是在抽烟,没有发出其他声响才把这个好奇心重的尾巴引过来,这里肯定有他在意的事情或者人。
对宗教信仰还是这位死去的牧师,男人觉得可能是后者,也只能是后者,因为旧教廷的信徒在新教会的侵蚀下势力几乎没有,有的也该是些得利者,这种人的好奇心不一定能大过恐惧。
男人思索着,男孩畏惧着,所造就的结果就是互相的沉默,打破沉默的也是目前关系主导的一方,手中持剑的人。
“最后一位牧师是你的什么人。”男人的目光似手中钉剑般锐利,语气也是如钉剑般具有威慑,似乎只要男孩与自己一言不合就要刺穿他的胸膛。
“最后一位”,男孩看着男人手中明晃晃的武器,思索着这个修饰词,同样的,这个词语挂在牧师口中也尝尝提起,男孩原本只以为这句话是突出他的处境凄惨,只能屈居于帝国边陲的小镇,以他的死亡与男人的语气看来并不是虚言。
好吧,接下来面对的就是自己的死亡了,自己却如此在意这个修饰词,为什么呢,自己该是他的接班人,他死去了,剩下唯一的牧师只有自己,可自己对牧师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说今日的目的都是……他教给自己的也尽是些诡异邪恶的咒术与杀人的技巧,可……
男孩脑海中乱糟糟的,有的没的想着些能为自己脱离这副险境的说辞,可看到背后那燃烧的人柱,想起来这个是由一个烟头点燃的,而现在两人处境如此沉默又紧张,男人却没有再拿出一根新的烟卷,那么他的耐心会比平常的限度更小。
“诚然,牧师救过我,但他也不是个好人。指使我去干些肮脏的活计,因为他的过错致使了我母亲的死亡,我今日亦是来向他寻仇的,可真当他死了,我却心情有些复杂。”
男孩逐字逐句的说着看向男人,看向男人手中的剑,无助,迷茫,复杂,好像男人手中的剑就是他最终的解脱。
“爱与背叛其实很复杂,足够理性的人也难逃其中,你不必自责,放下这一切吧,我说这些话对于将死的你没什么用处,只会增加我的伪善,其实按理说我也没必要对你动手,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留一个尾巴,窥得事情全貌的人不死,留了一个尾巴,少年的寻仇也好,少女的斯德哥尔摩症也好,一个人就代表着无数的线与羁绊,一根根无形的线可能平时你看不到,而最后他们会将你捆的喘不过气来。”男人想到了什么,收住了嘴,看着男孩欲言又止的样子,比了个“嘘”的手势,“抱歉,又说多了,虽然对于将死的人来说多聊一会没什么,可这样对即恐惧又陷入些幻想自己能活下来的人不公平,所以,你的遗愿是什么,请说一些不花费我时间和心情的。”男人自顾自的说着,表面上的尊重,实际上更是对男孩的轻视,男孩不在乎,因为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即使是最后一次他也没有办法去反击。
“为我的母亲安葬吧,没钱为她安葬的我犯了些罪孽,这是我的报应,也是我的请求。”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停住了,他害怕自己的多言引得男人遗弃这没有任何保障的承诺。男孩自嘲的空笑了两声,给死人什么承诺呢,他不过是想引起的动静小一些,方便处理事后罢了。
闭上眼,在火焰熄灭之前迎接钉剑,结实的细密的痛感将男孩的意识吞噬。有些时候是不是自己过于聪慧和有意识了,当初不杀死那个家暴的男人,未来可能会更幸福一些,不,男孩不后悔,查尔斯不后悔。
再睁开眼,男孩感受到周围世界的温度再升高,火焰,更浓的烟雾升起,而自己的腹部,一个巨大的黑色裂口张开。
昏迷的视野,清楚的痛觉反复折磨着男孩,而男孩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绑在周围的残垣上,钥匙,钥匙似乎就在自己那恐怖的,不可只论的成黑洞般的腹腔中,男孩想低头看一眼,可强烈的恐惧感使得男孩拼命压起自己的好奇心,只瞥到一角,便不敢继续往下看,而下一刻痛感更细密了,清楚的完整的痛感让自己感觉有一把钥匙就在自己的腹腔里。
没有办法,待在这里只会被火焰吞噬,男孩只能闭着眼不去看自己的伤口,同时伸出手去掏那把钥匙。
可男孩并没有摸到血肉那种滑湿的东西或者其他本该属于自己器官的东西在自己的腹腔,也并没有摸到金属的尖锐物体,有的只是吸力,简单的吸力,吸住自己的手,柔软,黏腻,仿佛黑洞一样将一切吞噬。
可痛感还在继续,由腹部蔓延至男孩的全身,同时,那裂口似乎越来越大,甚至又出现在了男孩的视野内,吸引着男孩的窥视。
男孩的动作越来越慢,汗水,血液,还有那黑色的浆液流淌,又被灼热的气浪蒸发,男孩无力了,瘫靠在那残垣旁,放弃了挣扎,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而渐渐消失的意识与生命力,一点点,悄悄地放大着男孩的好奇心,男孩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一切到此为止。
“姚时晴!”姚诗怒气冲冲的盯着姚时晴,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这跟流血的金子有什么关系,这完全就是另一个故事好吧。”
“都一样的,姚诗,没关系,都一样的。”姚时晴冷漠的看着姚诗,轻声地说道。
“你真不是为了嘲弄我腹部的伤口造就了这一切,一个新的故事。”听见姚时晴开始神神叨叨的,姚诗本能的开始警惕,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域,同时也是姚时晴的领地,发生了什么自己控制不了的。
“不是,其实是不是也没关系,反正都一样的。”姚时晴继续开始谜语人模式,端坐在哪里,手中拨弄着什么幻影,姚诗凭借自己的视力看见了好几个物品,纸牌,棋子,一个硬币,一个骰子,最后,还有一把钥匙。
这个时候的姚时晴说了一句话,姚诗听不到声音,只看见他在张口,因为由域到现实返还着姚诗刚刚积压的痛感,痛感吞噬了姚诗的一切。
如果这是一场交响乐的话,现在已经开始变奏了。姚诗陷入沉默,巨量的疼痛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他突然想起刚刚故事里提过的一个人名,查尔斯,姚诗在思索这里出现的查尔斯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吗,是他的以前,是他的小时候,还是那个刽子手是查尔斯。
而姚时晴刚刚手中拨弄的物品自己似乎见过一部分,姚诗看向姚时晴,看向手中拨弄着变幻的东西的姚时晴,看着他沉默不在意的样子,看着他突然变了的脸色。
“姚诗,其实你运气很好,你敢赌,也能赌对,但是你赌得太他妈准了,也或许是你的运气好,因为一件遗物现在就在你的肚子里。”
姚时晴嘴角带了些癫狂的笑意,而手中拨弄的物品停在了那把钥匙上,略缩的模型姚诗见过——在自己腹腔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