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男人伫立,倚靠着黑壁,凝望着黑壁,周围黑色的壁垒似乎在身边如同一个暗笼,又好像很远,代表着恐惧与未知。
“老姚,这事靠谱吗?”
“我加入你们。”
……
“我……会尽力帮你的。”
姚诗看着自己那浮光掠影般的人生皱了皱眉头。
过去的就是过去,自己再看多少遍又不会发生变化。而接下来,在历史中,在其他世界里,那些是自己的人生与不是自己的人生,不断的纠缠交织的未来,才是姚诗所头疼的。
二十次,清清楚楚的二十次,大英伦,安洁莉卡,姚诗,这些词语像诅咒像梦魇,穿插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而真当自己从循环中走出来,来到这个牢笼之后,姚诗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前往何处了。
“循环,过去与未来,选择。”姚诗有些头大,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些词语。
这里是遗境,这里都是幻觉,尽管他人反复的人生对少年的记忆有些折磨,可姚诗知道或许也只能这样认为,那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是假的,是冰红茶兑的水。
可那个逃学养猫的少年,那个在昏暗的楼道里对着自己以后的人生计天数的,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受病痛的折磨,渴望不一样的人生,带着青春的狡黠,渴望亲情,也留念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这是自己另一个人生,在此之后,自己来到了这里,黑暗中漂浮的,或许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是自己走马观花般的记忆,而那些时候自己无疑都做出了选择。
“在循环的前提下进行选择。”姚诗有些不安的搓着手,他玩过些游戏,无论是病床之上还是白歌家的侧卧里,那些像素的还是有着精美画面的游戏里,大部分都可以存档,每经历一次存档,都可以重新进行自己的选项,现如今,那些影子在自己面前闪过,而自己只要伸伸手,就能摸到他们。
看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泡沫般的虚影,姚诗伸出了自己颤抖的手,只几秒又不安的缩回去,可强烈的意愿又驱使着自己再次伸出,而下一刻光影交错,黑暗与记忆一起化为泡沫,虚化成了其他的色彩,那是命运的颜色。
命运的颜色是红与黑组成的暗红。
看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姚诗暗暗攥紧拳头,很想给他来上一拳,可手臂上的注射器与涌上来的无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过去的“姚诗”。
“姚,姚儿?怎么了”
“我……我没事。”
“又发作了?今天吃药了吗。”男人转身去往床头旁那个铁质老旧柜台上翻找着那一堆药瓶,大部分都是空罐,只有一瓶是新的刚刚开封的药瓶,而打开这瓶药时,里边的封装都没开。
“或许吃了吧。”
“你吃个屁!你现在都什么情况了,姚,姚儿!”
男人双手握住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少年的肩头,想用力又只敢稍稍晃动两下,试图让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孩清醒一点,听话一点。
姚诗面对这样的情景与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自己在那个不太想回忆的过去里,实在是不想去吃药,当然不只是不想吃药,也不想治疗,更不想在这个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的房间里等待着自己的结局降临。
这不是什么充满宿命般的意味,而是因为彻彻底底的被病痛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知最终的结果是死亡,但还是要在受尽折磨中的妄想那种解脱。
姚诗有些后悔自己选择这个节点进来了。可冥冥之中姚诗又想回到这个地方,质问那个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送到那里。
可姚诗有些怯了,看见他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倒了水,拿了药,办这办那的手续。姚诗张开了口,却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杯子喝着水,吃了药。
因为自己的一些动作,让时间线发生了些许变化,变的是人,不变的是那注定的雨。
雨淅淅沥沥的落着,打在那个两人曾经靠过,两人曾经一起抽烟,一起决定姚诗那断线风筝航向的窗户上,声音很平常,平常的像每一场雨,同时也像每一次姚诗经历过的事件,从一点点雨滴淅淅沥沥开始,到倾盆暴雨将整个城市颠覆。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姚诗的想象,这或许也只是一次过去,姚诗可以改变自己的选择,选择不接受男人的“偏方。”,少年继续病着,过完自己的人生,可这种人生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看着男人的背影,姚诗明白了,自己对于这段时光,不是想重新选择,比起在那个病房里继续自己的苦难,姚诗想来到这个未来,这个有着可能的未来。
姚诗只是想回来去问问这个男人为什么,照顾自己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吗。
看着姚诗吃完药,在床上发呆,男人想说些什么,犹犹豫豫,来回踱步,少年用自己的余光好几次瞥见男人想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最后男人只得靠在一旁的墙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滴滴”的声音响着,那是手机上的各种信息。
“是怎么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吗。”姚诗有些不屑,可所有的不屑又被自己藏在心底,少年还在发呆,在思索一个理由,向男人开口,诘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往那个地方。
可姚诗也和那个窝在角落,摩挲着烟盒的人一样犹豫,不想开口。
他照顾了自己很多年,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老姚没有对象,没有朋友,起码在姚诗看来如此,他总是忙碌又总是照顾自己,为了自己他似乎放弃了很多,自己算什么呢,也只是他的一个亲人,关系也没有近到父子,最多只是一个已故亲人的孩子。
他为了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但在最后又将自己出卖。
是好,还是坏?姚诗不知道。
人总是这样,喜欢给予别人希望,又亲手摧毁。有些希望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有些是一个人全部的人生。
他们塑造了你,也想亲手摧毁你,而你对他们又有感情,你会选择什么呢。
思索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姚诗有些困意,漫长到看见男人晃晃悠悠的朝自己走来。
闪电在男人背后的窗户亮起,狂风将那扇老的可怜的窗户吹开,雨和风一股脑儿的挤进这间病房里,是不是也在暗示着打赢了男人的要求,有些东西也一股脑儿的挤进了自己的人生。
姚诗一贯的盯着男人,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此刻他知道他不用做出任何表情,等待着一切发生就够了。
“姚儿,姚儿。”男人轻轻唤着姚诗,他总是喜欢喊姚诗姚儿,亲切带着一丝熟络。
“你说。”姚诗并没有着急拒绝男人,或者他不打算拒绝男人,即使被出卖,即使被卖到那个实验室,接受那些,但那种未来的人生总比现在好,比现在可以看到的未来好。
“我……我打算把房子卖了,给你找一个外国的医生。”
“什么?”姚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看你这个病,虽然吃药能缓解,但肯定很痛苦,你再过几年怎么办……我这还有你父母寄来的一些钱,还有……咱最终努努力,看能不能给你的病一次性治好。你,觉得呢。”
姚诗觉得什么呢,姚诗觉得面前熟悉的那张脸开始变得陌生,他一直忘不了那个雨夜,那个男人闯进来又离开,自己面对男人的质问,选择了冒险,却又被男人出卖。
他无法释怀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会被那个男人出卖,而现在好像发生了些许误会,是在这个世界线,还是原本被误解自己不得而知,可现在又该如何选择呢。
男人的话语开始变多,这是男人特有的毛病,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讲,姚诗就要絮絮叨叨的听。
男人拿了些吃食,和姚诗聊着他那贫瘠的人生,姚诗只是听着,只是听着,看着男人醉醺醺的睡着,看见男人发亮的手机,看见那个不靠谱的男人,为自己奔波来去。姚诗大脑一团糟,看着窗外那片雨,看着狼藉的病房,思绪开始不淡定。
悲伤的不是看清现实,而是这是遗境,幻梦缥缈的东西,一瞬间一切都可以成为泡影,男人的一切到底是遗境给自己的美好幻想,还是那个历史就是如此,激将法也好,絮叨的男人也好,好像都是他。
姚诗感受着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视觉开始模糊,情绪却开始变得可悲的冷静。
模糊的视线随着雨延伸到外边,看着洁白如玉的月亮,姚诗释然的笑了,其实无论事实是什么,都已经发生了不是吗,过去的永远是过去,无法改变,自己也不想,也不会去改变。
若是白歌在这,那个坚强的女孩只会将过去全部击碎,来面对剩下的现实。
可这是个遗境啊,诡异与天灾无时无刻都想摧毁你的信念与生命。
姚诗突然有些惊觉,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答应了男人的要求,剩下的事会怎么发展呢,一切都重新来过,自己治疗成功进行一段平常的人生,失败则是直接结束现在的生命。
这倒也是种循环。
很快这个简单又复杂的幻梦荒唐一场,姚诗再次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囚笼,面前还是自己的人生面临的选择。
无止境的循环该如何打破,这是与循环相关的遗境,既要面对循环,又要逃离循环,面对的是过去,逃离的是未来。
未来是什么呢,自己现在的未来就是困在这个遗境,永远无法出去,除非自己的记忆里能通过选择还有其他的未来。
不答应白歌,安安心心上高中?不对,那样的自己仍然走不到现在,那不是自己的人生。
姚诗突然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可一切都很清楚,一个又一个选择,被命运的丝线所牵连,好像一切都能轻轻松松改变。
是武俊吗?不对,武俊牵扯不到现在。
都是一场梦吗?梦?梦!
姚诗猛的记起自己做过的所有的该死的梦,那些梦又与的经历有些类似,同时,既然是遗境,对现境现实的影响有限,那么自己经历过的梦无疑是很好的切入点,可该是那场梦呢。
一个影子,一个对自己同样很好的人的影子,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许是白发,或许是黑发,或许喜欢穿着斗篷,或许喜欢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她倒在了自己眼前,自己也倒在了她的身边。
但,一切都没有结束。衔尾蛇也会累对吗,面对着那有着默契的两人,祂也会松开自己的尾巴。
这不是过去,在那个废弃的教堂里,在废墟中,侦探将重拾自己的甲胄,重新站起,和她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