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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

听到刘伯温如此说,李善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的凝重了起来。

不过很快便见李善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语气也甚是笃定说道。

“断然不会!”

“上位对陛下父子情深,传位给陛下也是上位素来心之所想。”

“如今即便二龙同朝,上位也必会退让,绝对不会干涉陛下所定决策,更不会扭转陛下圣旨!”

“自然自然!”刘伯温也跟着点头赞同道,“你我皆知太上皇与陛下何等情深,可怕是那詹徽不知。”

“况且......”

刘伯温眉头一挑,看向李善长饶有深意说道:“况且善长兄方才口口声声说太上皇断然不会更改陛下已定圣旨。”

“可方才善长兄不也认为,待太上皇抵京之后,必会因陛下增加朝臣俸禄,训斥陛下?”

“这.....”李善长一时有些语塞,当即反驳道:“这怎能混做一谈!”

“古之二龙临朝,乃是相互角力,互不相让。”

“上位即便心有不悦,纵然训斥陛下,也是出于好心。”

“这点善长兄知道,在下知道,可詹徽这些未曾追随太上皇定鼎开国,不知太上皇何等性情的人,断然不知道!”

“这.....”

闻言至此,饶是李善长如何惊骇不愿承认。

可此时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刘伯温所言。

的确!

历朝历代,但凡二圣临凡,二龙齐天,往往都是政事不明,政令不兴。

父子角力,夫妻反目,手足相残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一旦老朱还朝与朱标同坐朝堂,那二人相互较劲,争夺更多的权柄才是人之常情。

可是!

李善长却很清楚,以老朱的性子决然不会如此。

恐怕老爷子巴不得当个甩手掌柜,除非是再有战事,老爷子断然不会有任何圣谕。

尽管李善长心中笃定老朱会如此,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刘伯温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不了解老朱是什么性子的朝臣,眼下必然在心中不断权衡。

盘算着他们究竟应该为天子信臣,还是忠心于太上皇!

“如此说来,那詹徽当真是居心叵测.....”

见刘伯温摇了摇头,李善长愈发不解道:“欲挑起上位与太上皇之间的猜忌,那詹徽居心还不算叵测?”

“算不得,算不得。”

“不过是想跻身高位的人之常情罢了!”

“哼!”

刘伯温这话,李善长极不认同。

毕竟老朱、朱标这对天家父子亘古罕见,说是后世鲜有也不为过。

可偏偏,就有似詹徽这样的朝臣,心中竟还想着要挑起天家之间的猜疑。

“那眼下....”

“善长兄不必介怀,陛下何等英明,自然能随手应对。”

“况且太上皇回京之后,自然也明白国无二君的道理,所以于朝政之上,太上皇必不会牵扯太多。”

尽管刘伯温如此说,可李善长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詹徽一人倒不算什么,怕不怕朝中没脑子的文臣太多,也似詹徽这般,偏要在老朱、朱标两者之间选择站队。

倘若真到那时候,哪怕老朱绝没有恋权、争权的心思。

可朝中那些蠢货却会想着为老朱分忧,转而做出些混账事来。

当看到李善长眉头微皱,坐在自己跟前默默出神。

刘伯温轻笑一声,转而为其添茶宽慰道:“善长兄不必如此,陛下何等英明,怎会容许詹徽任意枉为?”

“不如在下与善长兄打个赌,待太上皇还朝之时,詹徽必处境艰难,压根顾不上站队太上皇与陛下。”

“这.....”

见刘伯温表情随意,可这话说的很是笃定。

李善长轻叹口气便也不再多言。

毕竟。

刘伯温都如此笃定,倘若他一再担忧,反而显得自己不比刘伯温考虑周祥。

按下心头忧虑后,李善长环顾四下,转而冲刘伯温打趣道:“说起来你我共事也有近三十载,我朝建立也逾十年。”

“这还是我头次到你府上!”

“善长兄何故不常来?”

面对刘伯温的奚落,李善长瞪了他一眼,便也没有继续多言。

随即便也调转话锋,冲刘伯温继续道:“伯温啊,当今陛下励精图治,盛世圣朝之景就在眼前。”

“你当真甘愿致仕不出,眼睁睁看着我等臣子于圣君之下缔造盛世,无动于衷?”

“哦?”

“况且!”

“陛下何等心性,你我皆知。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乃是你我这些老臣看着长大的。”

“服侍天家两代君王,缔造旷古盛世,难道你心头就不痒痒?”

“先前你说什么谷贱伤农,惹陛下恼怒,如今陛下稳定粮价,足以见得是你当初谏言无方。”

“难不成你刘伯温连知错认错,改错请罪的勇力都是没有?”

面对李善长这番劝诫,刘伯温自然清楚他是想让自己重新出仕,入朝为官,为朱标分忧。

可问题是。

自己当真也有拖朱标后腿的意思。

若他似朝中其他臣子那般,看不到谷贱伤农,只知道遵照朱标令旨便也罢了。

可他偏偏比其他朝臣看的更远一些。

然而却是没有朱标谋略深远。

这也就导致在朱标施行一些创新政策时,他刘伯温能看到隐患,赶忙谏言。可他却看不到朱标后续谋划,所谏之言也不过是推迟新政顺利施行。

真要说的话。

他刘伯温虽不在乎什么圣君之臣,缔结盛世的后世虚名。

他想要重新入仕的原因,乃是想听到那些个奇思妙想,安民兴国!

“眼下怕不是时候,待有朝一日陛下所需,在下必不会惜身不出。”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善长眸光动容,看向刘伯温沉声叹息道:“你我都是黄土埋身的人了,还有几年可活?”

没等刘伯温回话,李善长冲他微微示意便也朝门外走去。

毕竟同朝多年,他很清楚刘伯温的脾气秉性。

在李善长看来,当今大明正是如日中天,一片欣欣向荣之际。

以他对刘伯温的了解,刘伯温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特别是看到朱标诸多先进举措, 说此时的刘伯温心痒难耐都不为过。

所以李善长几乎可以确认,用不了多久他刘伯温便要重返朝堂。

数日无事,朝中一片祥和,似乎所有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也都因盛世近在眼前心中自得。

只不过满朝上下却有一人整日惴惴不安,来回奔波于礼部、户部之间,不得片刻休憩。

“高尚书,陛下既命我礼部拟定军中将士的封赏草案,那我礼部便应尽早准备。”

“毕竟用不了多久太上皇便也率军抵京了。”

“不对!”面对詹徽满是急切的话语,高启微微摇头道:“并非礼部,而是你詹徽一人!”

“啊?”

“陛下若命礼部拟定,圣旨自会发到礼部衙门。 ”

“可直到今日礼部依旧没有收到手谕,显然陛下是让你小詹大人独自拟定。”

“你.....”

当看到高启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詹徽眉头一紧,刚要怒声埋怨。

可也是此时。

却见高启语气玩味,似带着几分嘲讽意味话幽幽说道。

“毕竟我等才疏学浅,无有巧思。”

“我等一夜之间也写不出两篇万字贺表。”

“况且我等官员只凭朝廷俸禄养家糊口,平日也当与亲朋故友往来,自是没有心性参与此等大事!”

语罢,高启缓缓起身,冲身旁几名礼部官员玩笑说道:“陛下天恩,增加我等俸禄。倘若我等将俸禄用于宴乐,便也是有负皇恩。”

“幸而今日在下贱诞,诸位若是不弃,可过府闲叙一番。”

丢下这话,高启带着一众礼部官员便朝门外走去。

而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詹徽只感觉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特别是高启方才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如今看来。

因当庭劝阻增加朝臣俸禄, 自己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先前呈给朱标的那两道万字贺表,如今在朝臣眼中也成了献媚之举。

当下说他詹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所以眼下,他自然没有可能拉其他官员下水,同他一并拟定该如何封赏有功将士。

“户部.....”

一想到户部尚书李俨那张极为阴沉的脸,特别是朱标提高朝臣俸禄起因便是李俨谏言。

此刻詹徽不用想都知道,倘若自己去了户部,迎接他的必然是比高启更阴阳怪气的斥责。

一时间。

詹徽只感觉自己身处孤岛中央,四下无人,无人为其臂助。

相反。

还有一众官员等着看他的笑话。

沉吟半晌后,詹徽无奈只得缓步走出礼部衙门,再想他法。

也就在詹徽苦思无计,束手无策之时,迎面便撞见李善长前来礼部衙门。

“下官拜见韩国公。”

“嗯,陛下命本公调取历年来爪哇、安南朝贡文书。”

“下官这便为国公取来。”

詹徽不敢耽搁,立时从案牍库中取来所需文书。

只不过在递交给李善长之时,詹徽却也是微微叹息一声,倒是没有立时言明他现在面临的困境。

毕竟当时朝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乃是他与李善长二人相辩。

其他朝臣见他劝阻增加俸禄一事便心中怨恨,与自己争辩的李善长恐怕心中依旧介怀。

哪怕明白这点,可詹徽却还是想试试。

毕竟眼下礼部、户部都无人协助他拟定封赏武将之事,倘若能得李善长相助,那所有麻烦自然迎刃而解。

怕只怕......

就在詹徽低声叹息,等着李善长发问之时。

却见李善长查阅着眼前卷书的同时,漫不尽心问道:“小詹大人如今正得陛下器重,可谓春风得意之时,眼下为何连声叹息。”

“韩国公有所不知.....”

见李善长压根没有抬眸看向自己,詹徽心下一动随即调转话锋道:“罢了罢了,下官这些琐事不足道。”

“不敢烦扰韩国公忧心。”

“不必如此。”待查阅卷书无误后,李善长顺势看向詹徽道:“你我同朝为官,若因国事烦忧,本公也可为你筹谋划策。”

“韩国公高风亮节,不计前嫌,真乃是我朝臣工之表率。”

“实不相瞒!”

听到李善长如此说,詹徽似抓到救命稻草般,将朱标吩咐他的事,以及礼部、户部皆不配合尽数说了出来。

而等他说完,李善长却是眉头微皱,似也很是苦恼般凝眉不语。

“饶是韩国公您都没有主意?”

“却也不是。”李善长微微摇头,“按理说,如何封赏有功将帅乃是陛下圣裁才是。”

“即便陛下只说让你暂时拟个章程呈报上去,可此事到底不是任何一位臣子能随意置喙的。”

“谁说不是呢!”詹徽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此时好似寻到了什么发泄口一般,连忙叫屈道:“陛下命我督办此事,可此事当真棘手。”

“下官又岂敢随意置喙!”

“倘若惹怒了陛下,触怒了那些武将,下官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见詹徽神情紧张,大吐苦水。

李善长也觉时机已到,深吸口气幽幽出声:“可陛下终究命你拿出章程,若你不定下个章程,怕也是欺君之罪。”

“正如老夫方才所言,此事任何一个臣子都不可随意置喙。”

“可若是六部官员大多都参与其中,一同拿出个章程。”

“今后即便有罪亦或是得罪他人,小詹大人自然能得善己身。”

此话一出。

原本詹徽看向李善长那好似看到希望,看到救星的眸光,此时也满满都是失望。

就李善长说的这个法子他又岂能不知!

可问题是,高启以及户部诸多官员对他是那个态度。

其他六部的官员自然与他早早划清界限。

当下他又如何能拉六部官员一同下水,与六部其他官员一并拟定这得罪人的差事。

“韩国公所言极是,下官再想想。”

当看到詹徽脸上满是失望,说着便要送客。

李善长轻笑一声,淡淡道:“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调度,或许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