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太舅爷的村里,怎么总爱村里呢,是这里的风土人情吸引了我,还是这里的田园景色吸引了我。
菜园里的西红柿红了,叶片肥厚,大红大红的西红柿袒露出叶片,煞是好看!女儿说,给西红柿拍个照吧,或者是拍摄一段视频,让大家欣赏更有意义。于是,我和女儿小心翼翼地蹲进菜园,擦干净手机摄像头,选好角度,记录下了一个美好的画面。
西红柿是谷雨节我和女儿亲手种下的。每年园里都种,种了一茬又一茬,收了一茬又一茬。
我喜欢吃西红柿,久吃不厌,像钟爱某一种水果、某一件事、某一个人一样。可我吃西红柿有个毛病,只吃现摘的,但凡炒菜里有一丁点儿,我都会用筷子夹出来,说不出所以然来。
每天清晨,沐浴着晨露,我都要扶栏观赏,感慨大自然造物主的恩赐,让我们享受这美好。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随祖母去赶集。那个时候出门有毛驴车坐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记不清那年我几岁,只记得我上下毛驴车都是靠大人抱着。那是一个大晴天,哥哥因调皮不踏实坐车,上下折腾弄得满头大汗。祖母吓唬哥哥:“再不消停些坐,今天就不给你吃西红柿。”
祖母也是土生土长的陕北女人,陕北女人会过光景,那时候家乡还不时兴种西红柿,想吃就得买,或者是用葵花籽、荞麦兑换。祖母舍不得家里的粮食,她便带我上山去挖蒲公英,晒干了卖钱。等攒够几毛钱后,祖母就带我去集市买西红柿。买的量不多,但必须先给我吃一个最大个的,剩下的放在罐里腌制起来,做面、做凉粉时炝汤用。刚腌制一天的西红柿还不咋咸,我和哥哥趁着祖母出去拉话的空,从罐里捞出一个来偷着吃。
记得那天集市上卖西红柿的有好几家,都用箩筐装着,上面堆得跟小山似的。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西红柿群体。我跟着祖母一筐一筐地数,一个个地数,一排排、一筐筐、一个个,骄阳下那西红柿格外美丽、格外诱人。祖母称好后选了一个最大的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放入嘴中,一咬一吮,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翻腾,一秒赶跑所有的闷热烦躁……
西红柿的种植是简单的。春来随意平整一小块土壤,撒几粒种子,用不了半月,嫩嫩的小芽儿便钻出了土壤。它有水即生根,风吹即能长,尺拔高开花,花谢结果,果实由绿渐渐变红,就可供人们食用。
凌晨一点,有夜鸟不停啼叫,听起来仿佛像说“挑水了,挑水了……”小时候,听妈妈说,这种鸟专门提醒人们早起,挑水煮饭,开始一天的烟火日常……
秦岭里的夜,很是安静,静得让人无端喜悦。尤其在这深夜,忙完客栈诸事,顶着星星和月亮,伴着月亮河哗哗的流水声,走回到村子里妈妈住的土房院子。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深沉,邻居大姐家的狗吠了几声作罢,进到老屋里,听到妈妈的呼吸声,这才算安了心。
这半个月来,朝昏朝夕陪伴照顾90岁的母亲,一日三餐,服药,吸氧,洗漱。忽然发现妈妈变成了孩子,生命真的是一场轮回。小时候妈妈为我做的事,现在全部由我来做。妈妈像一个乖乖的老小孩,偶尔也撒个小谎,逃离我的视线,不听话地去地里偷着干活儿。我着急大声说她不听话的时候,她绷着脸不说话,像极了被大人责备的无辜的孩子。母亲是慢性心衰,身体的衰弱一天比一天明显。一生勤劳能干好强的妈妈 ,有些不能适应现在老了不能劳动这个现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但她仍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照顾和伺候,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付出和照顾一家人是妈妈一生的习惯,凡事总想亲力亲为,不麻烦别人。也许是身体原因,妈妈笑容也少了。和她聊天的时候,她总说:“什么也做不动了,这样活着有什么价值,不想活了,却又不死,还整天拖累你们照顾伺候我……”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让我泪目,也许单纯物质生活上的照顾,并不能使她开心。
天天和妈妈睡一张床,听着她的呼吸,观察她的日常行动,生活作息。妈妈真是老了!走路的时候,像是背负着重担,气喘吁吁;双腿显得十分沉重,在地板上摩擦出踢踏的声音。她已经走不动300米的路程,稍微门前屋后走几步,妈妈就会回来坐下歇息。她大部分时间就是安静地坐着,或者躺着。妈妈也不怎么爱说话了。记得以前的妈妈从早到晚,安排计划每天家里家外的各种事情,吩咐教导大家庭里每个人各自该做的事,每天说很多的话。妈妈那时嗓门洪亮,经常半个村子里都能听见妈妈训斥我们的声音。而现在,她只是一个安静沉默且略显忧郁的老人。
几颗星星挂在夜空,月亮半圆,黑黢黢的群山环抱着熟睡的小山村。装满童年少年记忆的山水田园,老屋,母亲,都在这静谧夜色里,如此亲近。我们就这样互相陪伴着,静静地,默默地,没有一句话,却又像说了千言万语。那些浓浓淡淡的心事,不能言说的愁绪,面对生命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败和消逝,有些悲伤,却又不知该如何。
深夜里,想起离开十多年的父亲。一念之间,父亲就仿佛坐在身边,抽着他的旱烟,吧嗒吧嗒响。父亲眼神慈祥地看着我:“孩子,其实我一直在,你们的母亲,将来也会一直在……”
是啊,也许聚散之间,离开的只是一种物质聚合的形态,生命本源总是归在一处的。爱永远在,故乡永远在。
月亮已经悬在夜空正中,星光点点,河水哗啦啦永不停歇向东流淌。这秦岭里的夜色清凉如水,柔光荡漾,将我包裹进一个银白色的梦里。梦里妈妈年轻美丽,白衣飘飘,身体轻盈,在空中自由飘飞……
晚上躺在床上,翻看着太舅爷留下的诗书,最近也是烦闷,正好借书来消遣消遣。
《中国诗词大会》是我很爱看最爱读的书,一首首古诗,令人目不暇接,选手们丰富的诗词底蕴,化作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听着别有一番韵味。
唐诗作为诗歌发展的鼎盛时期,优秀的诗人如过江之鲫。偶然在网上看到《唐诗鉴赏辞典》这本书,欣喜之余,十分想要收入囊中。我不满足于曾经的几首名篇,浅尝辄止,更想要一睹大唐盛世的风采。《唐诗鉴赏辞典》里每篇配套的赏析文字,更是弥补了我文学功底浅薄,无法深入理解其精妙之处的缺憾。
《唐诗鉴赏辞典》是如此厚重,不仅仅在于重量,更在于承载的文化,读来享受至极。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仿佛又让我回到了诗词启蒙的时候,想到了古人闭目摇头,抑扬顿挫地朗读古诗的场景。这首诗虽然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更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它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客思乡之情,然而就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千百年来,吸引着我们。
有那么多听过的名句,从《唐诗鉴赏辞典》中,让我找到了出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出自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出自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出自张九龄的《望月怀远》;“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出自王昌龄的《从军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出自王维的《终南别业》;“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出自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读如此多的名篇名句,我仿佛置身于历史的时空,倾听诗人的浅唱低吟,又仿佛吃着满汉全席,每一道菜都冲击着我的味蕾。
张若虚的那首《春江花月夜》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倾倒,也让欣赏的盛宴推向了高潮。“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起笔就让我们置身于春江月夜,海潮涌动的壮丽画面之中;“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诗人神思飞跃,但又紧紧联系着人生,探索着人生的哲理,宇宙的奥妙;“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片,洒落在江树上,也洒落在读者的心里。
《唐诗鉴赏辞典》每次只要翻开,就像打开了一个神奇瑰丽的魔法世界,让我感到新奇,享受其中,沉迷于它的美好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