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小如疑惑赵东临怎么去了这么久,正想要去瞅一眼的时候,赵东临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低垂着脑袋,一副被太阳晒蔫儿的样子。
在场没什么外人,柳小如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了出来,“这是咋了?跟朵被晒蔫儿的娇花一样。”
这比喻,黎归元听了都忍不住抿唇憋笑,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赵东临心里正惴惴不安,没跟以往一样炸毛,走到柳小如跟前,沉默良久后,嗫嚅道:“哥,我把凉茶撒到井里去了,只剩这么多了。”
他把凉茶罐子放到桌子上,全程不敢抬头看堂屋里的两个人,生怕看到两个人眼中的不悦神色。
在他的印象中,犯如此低端的错误,是要挨责骂的,即便是疼他如命的阿爹,在他摔碎碗碟之后,也是会不悦地说他两句的。
当他正鼓起勇气直面柳小如的责备时,耳边是一阵茶水冲击茶盏的声音,而后便传来柳小如含笑地声音,“撒了就撒了呗,过会儿再熬一罐不就行了。”
他心跳一滞,低垂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忍不住抬头看柳小如真实的反应,确定这不是因为有客人的好面子掩饰么?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柳小如招呼黎归元喝茶,“敛华兄,这凉茶,可是我用陈皮,再佐以几味药材熬制的,加了黄冰糖,小火慢慢熬煮出来的。”
“掉在井里镇过的,喝起来有股凉丝丝的感觉,酸酸甜甜的味道,清爽又好喝,有一定清暑降温的功效。”
看着柳小如眼中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赵东临不知该庆幸躲过了一次责备,还是该惊讶自家如哥儿的做戏水平这么好。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黎归元在柳小如的介绍下,没什么犹豫便端起茶碗喝了起来,茶水刚一入口,他就知道了并非是柳小如夸大其词,而是这凉茶确实如他所言,酸酸甜甜,清甜解暑。
不需要柳小如再招呼,黎归元自顾自地一口气闷完后,又提起茶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这次他倒是没有囫囵吞枣地牛饮,而是带着点子享受的意味,细细品尝难得的清凉。
柳小如一边招待黎归元,一边分出余光去打量站在一旁的赵东临,他心头十分疑惑,临表弟这是咋的了,怎么取了趟凉茶,回来就跟丢了魂一样。
有赵东临的东家在场,柳小如不好直接问,只得跟黎归元赔罪道:“敛华兄,你慢慢喝茶,我突然想起个点私事,要跟临表弟谈一谈,暂时离开一盏茶的功夫。”
手有凉茶万事足,黎归元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我自个儿招待自己就行,你家我都不算外人了。”
来柳家的次数,黎归元感觉自己用手都数不出来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没人招待他也能自娱自乐。
跟黎归元交代了几句,柳小如拉着赵东临去了自己的屋里,把房门一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沉默地赵东临,笑容渐渐消失,他最烦的就是逃避或者沉默的人,长了嘴就是用来说话的,而不是为了吃吃吃的!
“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咋的家里的井里有水鬼不成?”柳小如眉头紧蹙地看着赵东临,心里想着,他要是再不说话,就要使出杀手锏了!
霸道总裁标准动作,掐下巴使劲儿,被迫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抬头。
也不知道赵东临会不会跟小白花女主似的,含着一包泪倔强地与他对视,然后“霸总”柳小如说出经典语录,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么一代入,柳小如憋不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伪装出来的紧张气氛,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张了半晌的赵东临,似乎被柳小如这一声笑打破了身上的封印,离家出走的勇气再次归来,大胆地抬头与柳小如对视,主动交代自己的心结。
“如哥儿,我只是有些疑惑,我把大半茶水都撒了,把你交代的事情搞砸,你为什么不责骂我呢?”
虽然赵东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小声的,像是雪花落在心头,静悄悄的,却让柳小如的心瑟缩了两下。
他没想到,赵东临一直迷茫的点在这里,他弄砸了别人交代的事情,却没有受到责骂,就因为这么在柳小如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疑惑迷茫。
这种不正常的心态,偏偏是大多数人的下意识地想法,传统中式教育下的漏洞。
孩子获得什么奖励成就,许多家长并不会给予夸赞,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当孩子遇到失误的时候,哪怕是那么小小的错误,许多家长们仿佛觉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一般,轻则露出不满责备的眼神,重则进行言语甚至动作上的惩罚。
长此以往下来,这些家长带出来的孩子们,就会出现像赵东临这样的症状,有了什么收获不会主动分享,面对小小失误却惴惴不安。
柳小如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是大多数家长的通病,而是不是孩子本身的问题,这样不健康的心理状态,需要长时间地去自我修复。
就像以前网上有这么一句话,长大后,要养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自己。
赵东临虽然才不到十六岁,但是已经能够跟在黎归元身边学习,他的东家黎归元并不是个吝啬的人,每个月发的工钱肯定不少。
一个想法在柳小如心里盘旋了一圈,最终成为说出口的话,他敲了两下赵东临的脑袋,故作严肃地道:“黎公子每个月给你发多少工钱?可带在身上了?”
赵东临不明白柳小如的意思,话题怎么会转换的这么快,即便心中疑惑,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东家一个月四两银子,我没带在身上,身上就些铜板。”
四两银子,对于尚且稚嫩的赵东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巨款了。
“带了钱就行,”柳小如满意地点头,板着脸跟赵东临算账道:“鸿源茶楼一壶凉茶二十文,我的凉茶是我手工熬制,加了不少好东西,我也不跟你要多,就三十文吧。”
“你撒了大半,我看大概三分之二,赔偿我二十文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