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后者一本正经的交代阿兰的归处】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场仓促的告别显然是他出发前临时录制的】
【可她的笑很快便转为苦涩,在咬紧嘴唇的瞬间疼的化作漠然】
【V先生,看来您预见了我的道路终将不会一路顺风】
“你哥哥说得对,跟随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她转身,将那只破损的压力怀表递交到它的继承者手中。
“这是家族给我的成人礼,然而成人礼后更为严峻的挑战还在后头,派罗利安最终会由父亲接管。”
“如果你想走的话就走吧,如果公司的人找你麻烦记得联系我。”
她听到了风中驰骋的引擎正在袭近。
她知道除了妈妈外。
那位能为她请来那片星域最为恪尽职守的司机的人是谁。
这是最后的告别时刻。
阿兰接过艾丝妲递来的抗荷表带,漆黑的散热外壳下,里头的镜面随星图的燃烧而破碎。
他未曾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只是启程前将那早已破碎的表针安置胸前。
如此,那位热夜之都最为伟大的信使,便将永远会随自己见证。
【争执此时,匹诺康尼的泊航区适时驶来了一节星际货轮,上头打着球形的广告涂装,此刻涂层漆磨损、舷窗破碎、甚至连量子引擎也变成了最低功率苟延残喘的报废品】
【里头翻出的司机骂骂咧咧】
【妈的,老子要告星际和平公司的那帮混账,为了股票什么都干得出来】
【派罗利安的封闭岂止是因为海盗,那些海盗说不定早就没了】
【你们知道吗?老子隔着两个大型星系绕远都差点被宇宙岚风吹翻……黑域,挡风上到处都是黑域喷射的红炽天体尘埃啊】
【要不是我果断抛掉货运舱断尾早就没了……】
【那个死里逃生的驾驶员还在骂骂咧咧】
【这次事出有因,你们家族可不能以这个为理由就认定我违约,你们得找公司!】
泊航区的传说拧开苏乐达压下惊恐,就地瘫坐手都在抖。
“……星图、雷达、甚至是备用的强无线电呼救都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往来两地早已记住了每一颗目视卫星的特征。
如果不是他恰好躲在一颗星星的背面。
他早已经化作了铁棺材里漂流的尸体。
但即便如此,大多数那些航线上的人是不会有他的阅历和运气的。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派罗星域的星船保险会迎来热门。
然而真正自黑洞中央死里逃生的人未曾加入这场争论。
阿兰最后回望了一眼此行的终点。
白日梦酒店位于干道中轴的终点,不必想也知道无数人正怀抱美梦自其中酣眠。
鳞次栉比摩天大楼循环着他从未见过的动画、饮料广告、还有诙谐的幽默剧场明灭于紫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宇宙的另一面,美丽到令人沉沦的一面。
永远也长不大的皮皮西人在里头往来穿行,飞轮2001幽幽往来,空气中是香草和柑橘饮料的味道……
可此刻这些带给阿兰的只有单薄。
与他无干的单薄。
【他知道,今后自己的战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他转身】
【方才踏出一步】
【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的小辫子,差点令他摔倒】
“不是,我说让你回去,你就真打算回派罗四啊!”
“那里还有很多要帮助的人……”
她低下头。
“呃,我也很需要你的帮助。”
“……”
阿兰感到很疑惑。
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可以施以援手的人。
每一个都能叫出她名字的路人、甚至还有那位稳重的加拉赫先生都会帮助她。
为什么要偏偏找自己?
他不觉得一个来自边远星系的故而能在外头呼风唤雨。
他也不觉得如今的自己比那位加拉赫先生更强。
艾丝妲连忙打消误解,“我不是让你什么忙都要委托你的。”
“只是……只是,”
她灵光一现,挑起脚边的白色小狗,“佩佩好像生病了,那么远的星际长途可没有医院,不如就等佩佩好了之后再出发吧。”
她举着手头的小狗。
佩佩脖子一歪,显得恹恹不振。
果不其然,他上当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在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受伤。”
“哎呀,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能知道佩佩没事儿呢?”
狐狸小姐继续忽悠,“这种小动物都是这样的,看起来毫发无损,实际上呀可能已经遍体鳞伤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家有最好的宠物医院!”
“一天就能让小猫小狗活蹦乱跳的翻跟斗哦!”
艾丝妲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
“先跟我回家!”
“好,但你要答应我治好佩佩……”
【阿兰不知道】
【佩佩今后会生出无数种终生无法治愈的绝症:困得起不来病、关键时刻失踪病、吃饭极为挑食病】
【一条足够的聪明的猫也许能翻跟头】
【但一只足够聪明的狗,亦懂得如何加固友谊】
【艾丝妲记得在她不再是孩子的那个夜晚】
【筑梦大道走来了一身黑色的男人,随着整齐一致的引擎熄火,游隼车队们被拦在了无法看见的街区之外】
【跟我回家吧,孩子】
【那只身而来,两鬓白斑的男人伸出大手,食指上头一枚刻印琥珀的戒指】
【爸爸为她设计好了命运的轨道】
【可她并不认可这个将亲人化作棋子引动幕后入局的家伙,是否真的是个合格的父亲】
【甚至作为葬送了半个派罗利安的推手,他是否真的是一个合格的“人”】
“我一直以为大吵大叫的叔叔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家伙。”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的父亲,才是整个宇宙中最冷血的混账……这场兼并计划,应该连弗莱明先生都要鼓掌称道吧?”
“只是丢掉了一些最不值钱的东西,亲情、良知、还有近千万人的生命罢了…”
“…对了,还有一个死在路上的物流员,评级甚至没有资格得到无偿保险的蜂蚁。”
“他的弟弟现在就在这里,不出预料将来我也会和您一样成为伟大的银河企业家,在遇到棘手难缠的对手时也生一个孩子,将其视作自己【光荣伟大】梦想的继任容器后,自以感动的放手一搏。”
“然后为我那能保守一切秘密的挚友提供一份死亡名单。”
她看向阿兰,目光最终却对上了男人。
“去制造一场大火、以死亡和同归于尽的毁灭去扫平我无法越过的障碍,成就家族更为明亮耀眼的未来啊。”
畏惧与胆怯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唯有愤怒。
男人的青瞳俯视,手套下伸出的手掌收走,于披上大衣下紧握。
可想而知在这张仿佛永远也不会有情绪的面孔下。
他对于这个道出推导真相的逆子何等震怒?
自己应该会得到一个响亮的巴掌,以及他絮絮叨叨的告诫,所谓家族、荣耀、必要的切割诸如此类。
毕竟这里没有聚光灯,这里不是发布会,不需要对着镜头上演那家庭和睦的面具。
可她迟迟没有等来那一记巴掌。
唯有叹息。
“你还小……”
便如寰宇的银河巨擘,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能有多少智慧。
“我不再是孩子了,父亲!”
她说,“您的教导很有效果,您让我明白了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紧握权力的,天真会让我和我所在意之人失去一切。”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将摒弃幻想,我将如您所愿,认清利益方是维系一切的链条。”
“所以我正在权衡与您的和解。”
“爸爸,我好想你和妈妈还有奶奶和姐妹兄弟们啊。”
“能为我补办一场生日宴会吗?”
她的脸上浮起真挚的问候。
可不到一瞬。
便为之冷却。
“没有等到这样乖巧而无用的女儿,是不是让您很满意呢?”
如此,一刀一刀的切入。
幕后的始作俑者才能知晓她此时此刻所能经历的痛苦。
我总不能杀死自己的父亲吧……
我只能杀死自己,杀死懦弱、杀死妄想、杀死粘连的怜悯与信任!
“这是您在这场改造中为我植入的思维钢印,一个领导者应该具备的钢印。”
“爸爸,您的女儿将会从容的面对一切风浪,我会让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他们的朋友。”
而她所付出的代价微不足道。
只是,可能、也许…
…无法再交到真正的朋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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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2740字,第二更晚些时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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