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岁那年,你进入了幼儿园】
【所谓的幼儿园,其实是朋克洛德唯一的一所学院】
【这里的人甚至懒得提起它的名称,学院就是学院,哪里需要提它亢长凹口的名字?】
【就像在所有人的观念里,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老板的称谓那样】
【它是外头盘踞的混混口中的集成型监狱】
【它也是许多人怀念可以吃到免费午餐的幼儿园,这座城市里难得的、因长远利益而无意持有一丝象牙塔性质的幼儿园】
【它简约、高效】
【处处显露着最低成本与最高回报的周密建筑布局】
【它庞大、拥挤】
【处处透露着对非资产持有者一致漠然的管理和接纳】
【就像是高度集成化的电路板】
【将幼儿园、孩童、少年们一步步升级培养,打造成这个世界用以维持秩序的零件】
【在朋克洛德,只要你身在绿洲区】
【那么无论是在龙王塔中为老板工作的得体干员、还是在红绿灯区刀尖上舔血的帮派成员,都曾接受过“幼儿园”的基本教育】
【作为“幼儿园”的主人】
【老板希望这所学院能够制造更多的人才、生产更多的财富,因而集成了这颗星球上所有的文理科业、早教大学,将不同年龄段的人聚拢在高度集成化的模块学院】
【可他本人貌似并不在意学院的日趋拥堵】
【毕竟,他不需要遵守这所学校的规矩】
【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流程那样】
【大人们离开了自己的孩子】
【起先还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孩子们很快就传来了哭声】
【总有孩子天性敏感的孩子,他们意识到自己大抵是被关在了某所封闭的大型鸟笼里头,而父母很可能已经抛弃了他们,试图以最常用的方式呼唤保护神】
【然而一旦定当一个人开了头哭着】
【很快也会引起羊群效应式的集体哭嚎】
丰富经验的教师们选择冷处理。
感应闸门的门窗关上。
藏在了监控之后坐等这些小恶魔们精疲力尽,再以威慑、以严苛的姿态入场支配。
你撑着小脸。
在大班中此起彼伏的哭声合唱中,承受着听力损耗的绝望。
好在想到身边还有某个倒霉蛋要和自己一起承受。
发现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个过于较小的孩童是你的同桌。
“这些家伙是不知道上学吗?哭起来没完没了!”
她蜷着手臂枕在桌前,眉头微皱。
“还能不能好好打游戏了!”
像素游戏机被她藏在怀中。
银狼别过脑袋。
发现有束光透了进来。
这倒不是老师们提前打开了门。
而是旁边锁死的落地窗不知何时开了。
那个黑发之中夹杂灰白的男孩正站在窗沿上头,朝自己扬了扬下巴。
虽是无言,但意思明确。
巧了。
我也觉得这破地方吵的就跟蒙受哭刑的监狱一样。
“不跟着我一起出去看看吗,银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啊。”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知道你的名字,很奇怪吧?”
坐在窗沿的幼儿园同学目露从容。
“很快你就会觉得更奇怪的,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一切都很合理。”
“因为我是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笑死。”
银狼憋不住笑了。
“吹牛也不打草稿,你这家伙要真那么厉害还会被送到幼儿园?”
“因为我还需要成长。”
“幼儿园这个名字,很适合成长。”
窗前的孩子给出回答,音色中性。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已向你交代了此行前来的目标。”
“这世界如此弱小,弱小到民众甚至被轻易封锁了星空。”
“可它的规则又是如此野蛮,野蛮到简直要比丰饶之民更甚……我讨厌扭曲的世界。”
“所以想为它添加一丝拧正的可能。”
玳瑁色瞳仁的孩童收起了此前的成见。
银狼迟疑着问。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少年抛过一枚粉笔,砸在银狼的额头折成两段。
就像是在对待毫不开窍的学生那样。
银狼甚至没注意到他从什么时候拿的。
“不然呢?”
“幼儿园外的世界就好比是这间教室。”
“所有人都想出去,可大多数人是不具备力量和勇气去撬门开窗的,教师作为规则的维护者在他们看来那么危险,那么冰冷,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绕过规则,选择去开窗的孩子说。
“可其实这里的教职工在朋克洛德很普通,就像是朋克洛德在星空中的地位那样普通。”
“一个普通懒散的老师选择了最不负责的教育方式。”
“一个普通羸弱的世界选择了最为低效的文明模式。”
“这个世界错的荒唐,就像这间教室里的规则一样。”
“明明有更多的孩子没有哭出声来,那些遵守规则,不发出哭闹的孩子理论上是不应被禁闭惩罚的,甚至应该要被赞许的。
然而现实是他们非但没有获得一丝正向的反馈,
反要为他人的哭声买单,以至于想要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清静,甚至都要通过爬窗户这种打破规则的方式来实现。”
蹲在落地窗上的少年眨了眨眼,补充着说。
“这是我来过的最吵闹的世界。”
“各种意味的吵闹……”
望着俯视着看来的男孩。
彼时的银狼不会理解。
为什么一间小小的教室能够与整个朋克洛德联系起来。
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更像是一种俯视。
她更不会知道。
终有一天。
自己也会成为善于打破“规则”、践踏“规则”的存在。
这一刻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
自己的确很想逃离这个吵闹的幽闭世界!
机警如她,先是确认监控后的老师应该还没来。
很快便试图向着教室的窗子攀上。
可惜也许是因为这里的落地窗安置的太高。
也许仅是因为她太矮。
银狼即便掂上了自己的椅子也没能达到那个高度。
即便她在椅子上跳起,也没法攀上窗沿。
这个家伙是怎么上去的?
银狼记得他只是稍稍一跃,就像是只毛色银灰的猫一样跳上了目的地。
而自己却只能堪堪攀上窗沿,扑腾着小腿一遍又一遍,水泥质的墙面又硬又滑!
最为可恶的是。
这个家伙就像是在闯关游戏当中一马当先,却并不着急出手的队友。
反是蹲在落地窗前饶有兴致的看那个急的团团转的孩子。
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一下子长高!
“等一下老师就要过来了,快拉我上去!”
银狼低声催促。
我把新买的游戏机借给你玩!”
为此甚至拿出了那件视若珍宝的宝贝。
“呵。”
“原本以为你能有什么特殊的能耐呢,现在看来只是个什么都不会小不点嘛!”
男孩浅浅一笑,实为试探她的实力。
但结果让人失望了,银狼就和幼儿园的其他人一样。
彼时只有五岁的她什么能力都没有,更遑论唯有涉及这个世界秘密的“以太编辑”了。
一只稍大些的小手攀上了那只游戏项圈的手腕。
她心里其实有些紧张甚至惊恐。
因为毫无疑问,只要跨过了这道窗的界限。
老师会在他们的“分数”上记录一个大大的过字,体罚是最轻最轻的结局。
可在她站在了窗沿。
外头的耳朵逃离这个哭嚎嘈杂、毫无秩序的教室时。
外头的世界。
那么广袤安静……以至于所有的家长都被驱离赶走。
钟楼的倒计时显示,下一个团圆的日子在一个月之后。
紧凑而封闭的学院里。
一个月后这里的孩子们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一面!
这一瞬间,她终于能够理解身边这个中二病所说的一切了。
就像是大人们被拘束在绿洲区的各个生态位上过着一眼到头的日子一样。
这所“唯一的象牙塔”,其实也不过是一座伪装的监狱。
知识与生存的本领不是朋克洛德想教给他们的东西。
磨损、驯服,并从中筛选出规则的服从者才是这所垄断学院的本质!
他们既在衣食无忧的幼园。
他们也在压抑幽闭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