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76年10月4日
地点:前进村
那一日哭过了,仿佛疏解了满身的郁气,整个人都开朗起来,我连眼里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也知道我在前进村的日子大概就要进入尾声了。
我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开始收拾好,把要做但没做完的事情都处理好,总要好好结束嘛!
站完最后一班岗!
做着做着,徐庆突然非常担忧地问我,“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我被他问的愣在原地,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找打了,净说晦气话!
哦,大概是我情绪虽然高涨,但这些收尾的动作实在看起来像是要想不开了似的。
我仔细回忆了下,我只是把我的那些东西该送人送人。
只是跟几个朋友去做之前说过,但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
还有,叮嘱我的小徒弟认真学习?
还有,告诉几位女知青们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要放弃学习?
还有,把我在山上弄得那些冻起来的野味都给了刚刚怀孕的李玲花?还四处周旋,弄了点全国票,给于大海去买补品?
还有,把我在山上唯一挖到的一根宝贝人参送给李勇泡酒?
还有,把我宝贝的相机拿出来,和大伙儿都拍了照片?
还有,每天仔细抹雪花膏,打理发型,然后攒布票做新式的衣裳?还花钱买了新款的鞋子?
还有,呃,看起来是有点想不开的样子!
好嘛,当生死离别呢!
仔细想想,好像我离开原来的世界时,也是这么个收拾方法!
啊呸!什么晦气话,什么晦气想法!
爷是要上帝都过好日子了,你们懂什么!纸醉金迷的日子就要来啦!我要飞!啊呀呀!
我明明是每天快乐的像是一只小蜜蜂,转来转去,转个不停!
我现在可是对自己满意极了,今年养了养,还真养出了点样子来,我现在再不是那个看起来像是瘾君子似的瘦竹竿了!
一米八四的大高个儿,又坚持锻炼,还没事跑跑步,打打拳,身上又长了肉,看起来精壮了些,漂亮的短寸!
而且又白又嫩,大眼睛双眼皮儿,高鼻梁,脸也张开了些,棱角分明的,再说咱这小嘴还唇红齿白的!
脸上到这会儿已经不太明显的疤痕完全不影响哥的帅气!还得是年轻,这疤也能消掉这么多!
这会儿连手上的疤痕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我又变成一个崭新的我了!
太帅了哥!我自个儿照镜子都恨不得亲自己两口!
怪不得老有看见我都脸红转头的小姑娘的!哥太帅了!帅呆了!
回头走的时候,我一定得把新做的衣裳鞋子穿上,亮瞎这帮人的眼!
闹呢,都没见识过哥的帅!
哥就是不打扮,哥打扮起来帅瞎眼!
不,不对!走得时候穿新做的衣裳,但是到帝都了,哥得弄一身貂皮大衣,再带个貂皮帽子!
哈哈哈,帅死了不得!两头都给镇住!
我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徐庆摸了摸我的额头,
“咋啦?发癔症呢?没事儿吧?咱想开点啊!”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仰起头,“哼!”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都不懂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要不是太过分,我都特想搂着徐庆的脖子说一声,以后跟哥混,哥罩你!
哥的巨款,哥的大房子,哥在帝都横着走的日子,来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坚持到今天,哥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开心!我连走路都哼着歌走呢!
刚开心没两天,学校有一个老师回城了,就是那个教四五年级的那个男知青。
就是前几年那个被我用‘海姆立克急救’回来的小豆丁的妈妈,还记得不?
原来她不是为了报‘救儿之恩’硬是带了亲戚的孩子,来跟十六岁的我相亲嘛?
但是那个女孩儿没看上当时才十六的我,而是看上了教四五年级的一个男知青,最后结了婚的。
哎呀,这个男老师啊,拿到回城名额那叫一个激动啊,着急忙慌就给跑了!
连媳妇儿和两岁多的儿子都不带着,说是回去安顿好了再来接。
我有些疑心他会抛妻弃子,就像当初姜卫国打的主意一样,反正就是不接你了,你能怎么办呢?
他们更想回到自己的家,而这里因为一时寂寞而凑的家庭,见到了他们最落魄的样子,他们怎么会想要再继续生活下去呢?
但操心不了太多,因为这个时代有太多的知青最后选择抛妻弃子或者抛夫弃子离开了。
理不了这些,但是学校却是跟我有关系的。
学校的老师不够了,我本来课就够多了,现在基本一天排满了,没个歇的功夫。
张校长已经在紧急找老师了,估计要一阵子。
一共这么几个老师,还一下走了两个,还都是教数学的!但凡是教别的科目,找人不会这么困难。
你说说,经过这么几年的劳作,现在还有几个人还记得学校里的数学啊,早就还给老师了。
所以现在老师没有前几年好找了,前几年初中没毕业都觉得自己能当老师,现在高中毕业的也不敢随便说自己能当了。
也不看看多少年没看书了,现在都是脑子空空!
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模样,我实在没好意思说我可能也要走了,只能默默努力多给他分担一些工作了。
我推荐了一直在看书的于凤娇,但是审查没有过,毕竟她跟特务结过婚,虽然短短几个月。
好在我没有提前跟她说起这件事儿,又转头推荐了胡丽丽。
但是胡丽丽自己拒绝了,她现在突然有了紧张感,和王伟两个人,要把所有空闲的时间留给学习,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
王红霞不用说了,还干着村里的会计呢!
我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了。
直到徐庆看我这么累,问了我才知道了学校的情况。
然后他问我,“你咋不推荐我?我不也一直看书?”
我问他,“你不回城?对了,你啥时候回城啊?”
徐庆支支吾吾一时没说出话来,我又问,“你咋不回城呢?”
徐庆终于说了实话,“本来一开始暴露了,他们就说让我回城了,我给拒了。”
“为啥?”我傻眼。
“我说要跟你一起回去。”徐庆看着我说。
“为啥?”我仿佛成了复读机。
徐庆恼羞成怒了,咬着牙说,
“还有啥为啥?还不是你当时一副全世界都负了你的样子,把我归到关悦那种人里头了!
我感觉那么走,良心过不去呗!为啥为啥的!”
“啊?为啥?”我搞不懂他的逻辑,他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占理吗?有啥良心不安的?
哦,合着他根本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啊?
或者说是看我居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卑鄙虚伪的人,一直只是他的臆想,所以感觉对不起我这个大善人了?
徐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这个话题,
“反正你没走呢,现在又没老师用,我可以先代一下!让他接着找呗,总有想干的!”
于是第二天徐庆出现在了学校里,成了代课的老师。
他在我的督促下,几个月前就又拿起了书本,本来也是个成绩不错的高中生,所以上低年级的课并不难。
这样起码缓解一下学校缺老师的紧张情况。
白李民跟几个老伙计上山打了一头黑熊,不大,但是加上了陷阱的,皮毛很是完整。
于是本来到处琢磨要弄一件貂皮大衣的我,就被白李民问要不要熊皮了,熊皮大衣,那叫一个炫酷!
私下交易嘛,都懂得,这些年我好多的貂皮帽子啊,兔皮手套啊,好多这些东西都是从白李民那儿换来的。
毕竟他是专业猎户,皮毛什么的都能弄到完整的。
他要二十块钱,我死活给了一百。
二十肯定是人情价了,我不缺钱,没必要让他这么损失。
我看了看熊皮,呃,又看向白李民,白李民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怪不得能弄到黑熊呢,合着是有枪啊?
他的猎枪不是缴了嘛?还有?他家得几把猎枪啊!
看着我询问质疑的眼神,白李民压低声音,
“最后一把了!就这一把了,我就偶尔上山打个猎嘛!我容易嘛我!”
我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白李民继续说,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钱,熊皮是难得,但是我留着也没得用,也卖不出去。
除了你啊,我也不敢卖给别人,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皮!”
我制止了他继续把钱往回推的手,
“你听我的,钱还是有用的,我呢也明说,家里真不缺,你也听到过外头传闻了,我是真不缺!只是没地儿花罢了。”
他还要推回来,我继续说,
“你就当是给我张翠嫂子和几个侄儿买好吃的,你不要那我不能要这张皮子了!”
一百块在这会儿确实不少,但是一张熊皮耶,我还觉得给的太少了呢!
没办法,更多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收的。
我没先要皮子,而是直接说,
“让嫂子给我做个大衣呗,将来总能穿得上的!她做这些皮货有经验。”
白李民同意了,熊皮大衣!酷!我的炸街行头又多了一件!
准备工作做的很好,万事俱备,只等回城的消息了。
只可惜,我开心的心情,不能跟谁去说,只能自己在这儿莫名其妙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