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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境紫芝崖下有一处大湖,湖水清澈,成群的锦鲤在碧叶红花中来回嬉戏。

而在湖心的沙洲上,有一座雅致小楼,正是宁远暂居之所。

宁远泛舟于水上,以手支额,半依着案几,望着沙洲芦苇中众鸟高飞,水上薄雾烟笼出神。

轻舟隐隐,袅袅的水气在湖上缭绕,将轻舟和菡萏都笼罩在一层如云似雾的薄雾之中,一时间竟不知是在水上还是在云端。

如今清虚帝君困于归墟暂时脱不得身,非得将归墟中海量山岳尽数炼化了,冲虚真人才会放他出来。

宁远也不是没想过借六道轮回脱身,但冲虚真人显然对此知之甚详,先天五太展开隔绝了六道轮回的感应,宁远也只能徒呼奈何。

回想起那天冲虚真人的话,宁远至今想来仍觉不可思议。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心中仔细揣度,迟迟难安。

“说实话,我并不知。”

看着满脸怀疑的清虚,冲虚真人苦笑道:“这话非是在诓你。上个纪元有圣人显世,圣人证得混元道果,统治乾坤寰宇,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与天常在,与道同存。通晰万事万物,大千世界,眼中观过去、现在、未来,掌中演时空、生灭、轮回。意念一动,自有天道变化,无极无量,无生无灭,归寂虚空,可聚可散,不生不灭,万劫不磨,超脱时空,游于物外,不以时空轮回为本,永恒永存。”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我等碌碌所求,于诸圣人而言不过面皮之争罢了。”

冲虚面色郑重,“此纪元众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圣人威能!开天辟地,再造生灵皆是等闲!恐怕只有后土氏行以己代天之法功成可比!”

“想那封神之战,通天教主折了门人弟子,与四圣斗起来险些毁了洪荒天地。”

清虚听了只觉奇怪,“若依你所言,这等与天道同存的强人都在上一纪元陨落了去,只余真人幸存,岂不是更说不通?”

冲虚真人叹道:“这便是我不愿依天命行事的缘由了。我只记得天道隐没,诸位圣人也随之陨落,亿万万生灵无一幸免于难。为何只我一人独存?更荒谬的是我竟不知自己为何得存!细细想来,焉能不心惊?”

“我也知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你若心中疑云不散,我却还有证据。”

说罢,真人顶上三花中飞出一卷真言展开,“此乃斩三尸之法!以先天灵宝寄托善恶自我三尸,斩去杂念,以合天道!”

“斩过三尸之后,道行便进入了不可思议的境地。完全不为七情六欲支配,只尊天数,顺乎自然之道。是以能趋吉避凶,心中顺乎天数,自然劫运不能临头,能以无量量劫时间积蓄法力,终成混元无极太上大道!”

清虚越看越心惊,西王母赠他诸多道门典籍,他也曾细细看过,因而对冲虚道人所着天瑞一卷很有些了解。

此世三尸与这法门恐怕也只有名头相同,真真不是一个路数!

依照这斩三尸法门所成就的圣人看破执念,放下自我以只遵天数。随着时光流逝,私念自会逐渐消除,消逝掉对一切事物包括亲人、感情、面皮、弟子、教派的任何欲望,直到最后不再在乎是非、因果、生灭、善恶分别、公道、私道!

完全斩出善恶自我,圣人渐渐便再无情感欲望可言!这斩三尸法门有大恐怖!几如魔道!

清虚惊出一身冷汗,双臂战战,脑中电闪雷鸣间忽然生出个想法,只他在这想法发散出来之前便眼疾手快将这念头斩去,收束神识不再去看。

“这法门怎得如此邪性!”

清虚面露惊骇之色:“我又不曾练他,却也险些走了善恶二尸!”

冲虚真人闻言便将这法门收回三花之中,“神道衍化诸相,可将三尸寄托在自身面相化身上头,便如佛门丈六金身一般,省了祭炼先天灵宝的功夫。”

清虚敬谢不敏,这不就相当于把自身真灵撕裂了塑造另外三尊神灵吗?想到此处,他又忽得心中一颤。如此说来,盘古开天辟地力竭而死,元神分化三清的说法就很有些说道了!

心知这是冲虚真人的执念,他绝不会在此事上让步,清虚也只能依言而行。

说到底,这么做对清虚而言也有天大的好处。炼化了数个纪元的洪荒世界遗骸,更进一步晋入超品古神也是寻常,且这般庞大的积累也能补足他与诸位古神的差距。说到底,洪荒世界终究是以拳头说话。

这等秘密天底下恐怕再无第三人知晓,句芒是如何从上一纪元存活至今?这一纪元为何不再有圣人出世?事情还远不到水落石出的地步,可眼下却寻不着半点线索,难怪冲虚真人不愿依天道之意行事,多半是想借着这变数试探什么。

宁远轻叹一声,悠悠睁开双眼。

四周袅袅的云雾蓦的起了变化,雾霭散开,水气蒸腾茫茫一片,一道瑰丽的虹霓飞出,更将云烟衬出十分清灵。

烟霞中有人道:“你倒是悠闲。”

来人正是轩辕氏,只见他落在扁舟上与宁远相对而坐,笑道:“只苦了你那孩儿,犹在血海拼杀,你这为父的就这般放心不成?”

“玉不琢不成器,我自问晓得致儿是块璞玉而非顽石,正要借这杀伐之事磨炼一番方能显出光彩。”

宁远伸了个懒腰,笑道:“这还不有你在?若我儿丢了性命,我自要寻你的晦气,你如何能不小心留意着。”

轩辕氏忍俊不禁,指着宁远道:“你这人怎的如此惫懒?看在同是人族出身的份上,已饶你赖了这些时日,如今却是不能了,正要遣你换了我来。”

“自无不可。”

宁远整了整衣衫,一口答应下来,“正要往血海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