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些惊吓,微臣开些安神的药方,不出五日便能让许姑娘的身子好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玉歧连忙示意身边的太监跟随钟离去取药。
整个过程中许卿青都垂着头一言不发,眼底的忧伤让人忍不住心疼。
乐音坊的人都被玉歧赶了出去,现在许卿青需要静养,这么多人在这只会打扰她的休息。
待人走后却见许卿青掀开锦被下了床。
未等玉歧反应过来,便听见“扑通”一声,许卿青跪倒在地。
“王上,卿青人微言轻,这条贱命死不足息。”
“可那刺客不该伤害我这些朋友,他们都是卿青的亲人。”
“卿青从小孤苦无依,遇到好心的班主愿意给我一口饭吃。”
“若没他们在卿青身边,卿青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再抬眼时却见许卿青眼角泛红,眶中含着热泪。
本就是色艺双全的女子,坎坷的身世,凄惨的遭遇,都让人忍不住对她怜惜。
许是受伤的缘故,说话期间她的身子不住地打颤。
瞧见这情况玉歧慌张的走到她面前。
看着与阿徽容貌相近的女子,玉歧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留下她自己也有私心,许卿青与阿徽很像,却又不像。
阿徽并不擅长跳舞,讲话总是温言细语,看向自己时眉宇间总会带着几分柔情。
她温柔大方,气质出尘,那时候总爱在厨房为自己做桂花糕。
阿徽琴技高超,所弹琴声犹如天籁一般。
琴声荡人心魄,宛如山涧流泉,又似叶尖清露。
可许卿青身上展示出来的是明媚和自信。
她就像山野林间突然闯入的小鹿,那双眼睛透露着清澈。
跳舞时舞姿灵动,世间的美好都围绕在她身边。
自己已经失去了阿徽,留下许卿青,也是给他一个心理安慰。
玉歧心里很清楚许卿青不适合王宫。
可他是一国之主,若想留下一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没想到,王宫里竟有人想取她的性命。
这般狂妄之徒,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玉歧将许卿青扶了起来,眼中的疼惜显而易见。
“今日之事,都是本王的错。”
“卿青,留在乐音坊好不好?”
“本王向你保证,你的这些家人今后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本王会让你衣食无忧,在这王宫安然度过一生。”
“本王给你荣华富贵,只要你想要的,本王都给。”
听到玉歧这番话,许卿青眼中露出震惊。
瞧着他那双手,不觉得退后了几步。
她的举动在玉歧看来是害怕,敬畏和怀疑。
“王上,您是九五至尊,是受万民敬仰的天子。”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卿青出身卑微,在旁人口中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的舞姬。”
“卿青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平安度过此生。”
“王上的恩赐,卿青不敢要,也不能要。”
许卿青言语中是对玉歧的敬畏,讲话期间不敢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听完许卿青的话,玉歧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思考半晌才试探性的问出一句话:“本王是不是吓到你?”
他说的话有些心急,自己只是想让她留在乐音坊罢了。
“这些话若换作旁人,早就面带喜悦,安心的留在乐音坊了。”
“可你和她们不同,卿青。”
“今日在宴会上那一舞,让本王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本王在想,世上怎会有如此绝妙的人儿?”
“你别怕,本王会给你些时间,让你好好考虑。”
这些话说的格外认真,晶莹的泪珠在许卿青脸颊滑落。
她紧咬着下唇,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玉歧亲口说出的。
许卿青心里无味杂陈,鱼儿已经上钩了,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退缩。
她许卿青选择的路,永远没有回头的必要。
“王上这些话,卿青都记住了。”
“只要王上能保我家人的性命,哪怕是要我这条命,卿青也愿意双手奉上。”
许卿青抬起右手,将眼角的泪珠轻轻抹去。
身上的伤口让她整个人显得病态,听到她肯让步,玉歧悬着的心也在此刻放下。
只要她愿意给自己机会,愿意给自己时间就好。
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自己会好好对许卿青,绝不会让她和阿徽一个下场。
“好,你留在月音坊好好修养。”
“本王将你的朋友都安排在附近,一定要好好休息。”
玉歧眼中的温柔再也藏不住,许卿青便是他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
阿徽终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
那些刺客自己可不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他便记起今日参加宴会的墨风。
水榭阁与他做了交易,墨风便是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刀。
是时候派人查下去了。
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何人不要命,竟敢伤害许卿青。
“卿青在这里谢过王上。”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儿再过来看你。”
玉歧叮嘱了几句便出了乐音坊的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卿青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再抬眼时眼中的狠厉再也藏不住。
玉歧,你犯的罪孽就让我许卿青来审判吧!
你的安稳日子,我都会一一毁掉。
老天不去收你,我亲自来取你性命。
翌日,花若怜早早起了床。
刚睁开眼便见巧墨凑了过来,她的手中拿了一只海棠花簪。
这好像是自己昨日在集市上看过的簪子。
“这是谁送来的?”
“思文公子一早送来的,说是夫人喜欢的那只海棠花簪。”
那时自己正在砚秋居打扫院子,海棠花过了花期,破败的花瓣落了一地。
放眼望去倒有些凄凉的美,正发愣时便见楚思文漫步走来。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支海棠花簪,眼角带着温柔的笑,一边向她解释簪子的来源。
“那日在集市上,夫人拿它看了好久。”
“我便买下了,麻烦巧墨姑娘送给夫人。”
巧墨收下那只簪子,楚思文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出了院子。
听到巧墨这些话,花若怜这才反应过来,这簪子真是楚思文特意买来的。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喜欢这簪子。
楚思文一向细心,自己不过多看了两眼,他就仔细记下了。
“既如此,今日便戴上吧!”
“也是思文的一番好意,这簪子瞧着也挺漂亮的。”
花若怜坐在铜镜前,只见巧墨用桃木梳慢条斯理的为她梳着头。
晨起的风透过木窗吹进了屋内,桌案旁的宣纸被吹起一角。
才入初夏,天气晴朗,竟有些微热。
游湖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听齐家姐弟说,夏季莲雾湖的莲花最是好看。
还可以在附近摘枇杷,在船上剥莲子吃。
若不是因为墨风突然闯入扰乱自己的心情,自己本该对此事心生向往的。
这个危险的男人,遇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夫人在想什么?”
“宫宴上发生了一些事,我这心里有许多疑惑。”
“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解惑。”
她想起宴会上献舞的许卿青,还有神秘的郢国使者叶玄九。
他们的出现让这个局面更难办了,她好不容易捋清前朝与玉歧的关系。
又来了这么多人,如此一来,她何时才能找到那妇人?
“不如夫人同巧墨讲讲,说不定巧墨能为夫人排忧解难呢!”
巧墨熟练的为她盘着发,乌黑的发丝在她手中游走。
她拿起那支海棠花簪斜插在花若怜脑后的发髻。
又从一边的妆奁中拿出一朵像生花,铜镜中能看到那朵花的模样。
那是一朵木芙蓉,花瓣形状为扇形。
花朵有着清晰的纹路,水红的颜色,花瓣浅白中带着粉红。
色泽鲜艳,宛如真花。
“这是木芙蓉?”
“夫人,这“像生花”是宫主派人送来的。”
“眼下时节还没有木芙蓉,应是洛川城的工匠亲手制作了几只送到嗜血宫的。”
“巧墨瞧着这做工精细,定是废了不少功夫。”
“依巧墨看,宫主这心里还是念着您的。”
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这像生花,单看它的做工和材料也值不少银子。
郡天言一向大方,砚秋居的东西都用的最好的,不曾亏待她们半分。
“你帮我戴上吧!”
听到巧墨这些话,花若怜也知晓郡天言的心意。
这男人最会讨自己欢心,她的好夫君最会疼人了。
“你可不知,那日遇到了郢国使臣叶玄九。”
“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族之气,我与他攀谈了几句,他竟说我眉宇间与一个人相似。”
花若怜话音刚落便见巧墨拿像生花的手停顿在空中。
她低垂着眉眼半晌才抬起头试探性的问道:“他可有说是谁?”
“那倒没有。”
“和他谈话间还遇到了穆国的摄政王和宁远国的祁流风。”
“这祁流风同我讲,他认识父亲,父亲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听到这些话巧墨调整了状态,将木芙蓉插进她的发髻里。
“祁流风,倒是听将军提过几句。”
“西陵国未覆灭前,二人有过一段往来。”
“他也是个随性的人,早年仕途不顺,机缘巧合下碰到将军。”
“若不是因为那场暴乱,二人应是很好的朋友。”
巧墨突然提起了那段往事,花若怜愈发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诱导她去探索当年的真相。
“你说的暴乱…莫不是玉歧篡权?”
“夫人这般聪明,巧墨又能说些什么呢?”
巧墨将花若怜头上的发饰一一整理好,镜中的美人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
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一双朱唇愈发诱人。
花若怜并不是温婉的美人,可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若是见过她,都会被她身上的气质折服。
巧墨猜不透她的身份,总觉得花若怜不是一般的人。
沐风对她仔细调查过,这才让她代替沐倾瑶嫁入嗜血宫。
“你前些天同我讲过西陵国的事,那日我去了藏书阁也没找到关于苏夜绯的书简。”
“这些好像是有人刻意隐藏起来了,嗜血宫的实力在洛川也是数得上的。”
“一个西陵女皇,怎可能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她翻过那些卷宗,记载的不过是一些关边紧要的事。
苏夜绯可是掌管西陵的君主,就算没做出功绩,她从出生到登上王位都应有明确的记载。
除非…有人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
“前朝的女皇殿下,民间倒是流传着她的传闻。”
“有人说她身世坎坷,登上王位也是偶然。”
“还有人说她并非王家血脉,众说纷芸,传的多了也不知真假了。”
巧墨将她扶到吃饭的桌子边便有小厨房的人送来早膳。
昨日她吩咐过不必准备太多吃食,她早上不想吃太多,做太多菜也是浪费。
细看有豆秧氽银鱼、小葱炒肉、三鲜鸭子和清炒黄芽菜,还有一小锅银耳羹。
“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昨日夫人不是吩咐过,早膳不必准备太多吗?”
看着满桌的菜肴,花若怜无奈的坐在椅子上。
小厨房的人满脸堆笑,一边解释着原因。
“这些时日都是慕医师负责夫人的膳食。”
“听说夫人要减少早膳的分量,才让人撤掉了两个菜。”
“这些菜也做了减量,慕医师说夫人伤刚好,还是应该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