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楼下,舒梨小心地扶着江听白上楼,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车子。
“江总,那是...小少爷?”司机坐在车子里不确定道。
江望声抬头看过去,然后又很快将视线收回来:“嗯。”
司机笑着道:“他旁边那个是小少爷喜欢的女生吧。”
“喜欢?”江望声缓缓地看向司机,语气带着点疑惑。
“对啊。”司机很有经验地说:“小少爷的视线都粘在那个女生身上了,不是喜欢还是什么。”
江望声没有回话,捻了捻手指关节处,眼底一片暗沉。
舒梨把江听白送回家,给他泡了杯蜂蜜水,叮嘱他赶快去洗澡,然后在微信舒母的催促下回了家。
江听白喝了蜂蜜水,坐在沙发上缓神,他其实没有很醉,坐了一会以后,醉意就下去了一大半。
正出神时,玄关突然传来响动,他转头看过去,是江望声回来了。
他闭了闭眼,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意思,起身准备回房洗澡。
“你喜欢她?”
江听白的脚步倏然顿住,他转身,和江望声对视。
江望声定定地看着江听白,虽然是个疑问句,但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对外伪装出来的温和,露出了最底部的冰冷与残忍,看着他的亲生儿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两个人都知道她是谁。
“嗯。”面对江望声,江听白并没有丝毫犹豫:“我喜欢她。”
江望声一时没有说话。
他一直以为江听白对舒梨的特殊,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和对于人际关系的保留,是绝对理性的。
因为江听白和他是一类人,他们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融入人群,但却终究只是表面融入,无法在其中投入感情,内心永远在冷眼旁观。
并不是说他不能去喜欢人,而是他们的感情过于淡薄。
淡薄到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察觉,淡薄到甚至连对于自己最普通的喜怒哀乐都是迟钝的,所以更不要说把这份稀薄的感情投入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而喜欢,则是需要大量的感情。别人轻轻松松可以投入的,却是量多到他们压根就拿不出。
这样的喜欢太隐晦了。
隐晦到在他人看来他们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根本就不对等。
“我和你妈妈的婚姻是一个很失败的案例。”
过了许久,江望声缓缓出口。
江听白的眸子狠狠一颤,他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江望声自顾自地说着:“我能感觉到,她真心喜欢过我,那份喜欢非常,非常热烈。”
“所以我选择和她结婚,一是因为到年龄我要成家了,二是因为...因为我也想试着回应那份热烈的喜欢吧。”
江听白猛地看向江望声,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这和他印象中的父亲...不一样。
这是江望声第一次和江听白讲他的往事,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剖析自己,所以他的语速是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缓慢,好像很认真地在解一道题。”
“结婚以后,我发现我回应不了,我能给出的太少了,一大部分早就给了工作,剩下的少之又少,和她给的喜欢相比,完全就是杯水车薪。她是一个喜欢浪漫惊喜还有热闹的人,这些没有一点是和我相关的。”
“然后就是很老套的小说剧情,我不能给的有人能给,她又早就厌倦了一滩死水的生活,那自然就是选择离开。”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望声很平静,眸子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仿佛只是在读书上的故事。
江听白知道,这其实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失败的尝试,没有多少感情,又何谈的伤。
“所以”江望声把视线重新放回到江听白身上,语气沉沉:“你要重蹈我的覆辙吗?”
“和她在一起以后被对方发现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曾经的喜欢被无趣给消磨,到最后发现当初尝试跨出去的那一步简直是愚蠢至极。”
“而且你和她已经认识了十年,说的上你们人生的前半部分都一直在一起,新鲜感早就没剩多少,而当新鲜感完全褪去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江望声的一句句质疑砸在江听白的耳膜上,振聋发聩。
“我没有想和她在一起。”江听白哑着声音开口:“我喜欢她,可以不和她在一起,朋友,亲人,恋人,她想要我是哪个我就是哪个,只要...”
江听白喉咙上下滚了滚,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只要...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谢晟说不合适,江望声也说不合适,没有人认为他适合舒梨。
他也知道,世界上这么多人,他或许并不是最适合她的,那样灿烂的人,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但他真的...真的可以不和她在一起,他这种人,能遇到她,并且拥有前面的十年已经是幸运,哪敢再奢求那么多。
但是他总会像如果呢,如果可以再和她一起走过后面的下一个十年,二十年,有没有可能这份幸运降临在他身上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江听白苦笑着想。
只是...
江听白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颤,在眼底打下了一片阴影,莫名让人觉得脆弱。
他的感情就这么多,已经打算都给她了。
她不要的话...
想到这,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江听白痛哼出声,嘴里一阵苦涩。
不要,也只能给她了。
江望声看着江听白,久久没有说话。
很难形容他的眼神,似乎是对儿子的重新审视,是某些事情超乎他意料的诧异,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别把她和那个女人比。”江听白出声打断了江望声的思绪。
江望声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江听白沉着脸,语气是有点幼稚的倔强,好像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别人和一样一文不值的东西做类比:“不要把舒舒和那个女人比,她们不一样。”
江望声此时好像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丝毫没有父亲威严被挑战的不悦,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欣然应允:“知道了。”
江听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