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确定关系后,感情逐渐水到渠成。
吴婶回了莽村还没有消息,这复诊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高启盛的身上。李清秋让他先去店里,高启盛执意要陪同,平时忙的看不见人,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走。
从挂号到问诊,尽管这套流程已经经历了数遍,却仍然有一种恍如昨天的错觉。
唯一不同的是,与受伤住院那段时间相比,再见花园的秋海棠已没有上次来时那么艳丽,它仿佛褪去了这抹红,季节一到,无论多么不舍,该退场时落幕是必然的。
只可惜时不待人,李清秋还未曾见过它生机盎然的一面,便很快就要凋败了。
高启盛答应过等她眼睛好了,就会带她来观赏,纵使小花园失了颜色,他也不能食言。
于是,高启盛又来到这家常买的花店。
那几日几乎连续买花,虽然这段时间已经不常来了,但花店老板仍对他留有印象。
踏进店里,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习惯性跟在身后做引导。
但这次,高启盛没有像往日那般急匆匆挑完走人,而是绕店一周,视线停在了角落里一束最不起眼的花。
在它面前停下了脚步,细细观赏着花的特征。
老板上前:“您又来买花啊。”
“想要什么?还是给您包那几样吗?”
“不。”
高启盛伸出手指,轻点了点面前这束小小的淡紫色花苞,花冠卷曲像只蝴蝶的翅膀,又像是细长的扁豆花。枝叶一颤,花瓣不受其重,露珠也跟着尽数滚落。
见它枝条柔软,身姿优雅,不是名贵却在万花丛中独自美丽。这样好看的花只摆放在这样的角落不免心生怜爱。
“老板,这束叫什么?”高启盛问道。
“这束啊……”老板歪头扫了一眼,而后笑道:“这束叫胡枝子。”
“胡枝子。”高启盛跟着念了一遍。
“对。”
老板往叶子上喷了两下水,见高启盛一直盯着看,想必是很喜欢。
便大方讲述:“其实它还有个更美的名字,叫荻花。”
“准确的说它不是传统名花的类型。”
高启盛爱花心切,不禁来了兴趣,“哦?那它是什么类型的?”
“胡枝子俗名又叫随军茶,荒年它是救饥的稻草,打仗它是廉价的茶饮。明明外貌不俗,却因为枝条堪用,常把它拿来编竹篮或填柴生火,除此之外,当作青饲或是草药,也是它一生的宿命。”
“在一众繁花间,最常被人记住的反而是美貌之外的东西。”
“所以我才说,它不是名花的类型。”
老板笑道:“不过正因如此,它又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秋日清冷,却常开在山泽间。清晨朝露,时常压到弯枝。《沈草子》对它的记载:胡枝子原先看起来是挺沉重的样子,待露曦之后,径自枝动,也无人触摸,竟会忽然向上弹起,有趣得很。”
“尽管现在已经快要深秋,枝叶已枯,叶片却是枯而不凋。”
“是不是很有意思?”
高启盛弯了弯眼睛,“是有点意思。”
耳边是老板侃侃而谈的花语,他早已记下这淡紫花色。
不屈,沉思,美丽,却又时常孤寂。
似乎和某个人很相配呢。
老板一边包一边笑,打量着高启盛,花准是送给心爱的人。
他看高启盛气质非凡,便私自猜想那位姑娘也一定是一位不俗的人。
医院的花园紧挨着休养锻炼的朗庭,高启盛抱着花不停穿梭,身侧徐徐倒退着过往路人。
他穿过花园,穿过回廊,在一众榆树下,找到了那束倔强的胡枝子。
此刻,她正和一群孩子说笑,离近听,原来因为一部游戏吵起来了。
那孩子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第一部最好玩。”
“那是你没看到第三部。”李清秋缓缓回击,“你如果玩到第三部的话就知道什么叫更上一层楼。”
“第三部的人物明显要比第一部更丰富一些。”
“哈?我才不信呢。”
小孩气鼓鼓的和她讲理,而她也不厌其烦,就那么耐心反驳他的观点。
一字一句针锋相对,争到俩人面红耳赤。待小孩气不过开始慌了,李清秋才笑盈盈从包里掏出特意准备对付晕车的话梅,哄孩子开心。
高启盛站在不远处,凝望他们。
树影婆娑,洒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晕,也在她黑亮的发间晕上一层绒绒的光。
他有些醉心于此,耳边再次浮现胡枝子的故事。
小孩走后,等李清秋想起来是时候寻找人时,回身,这才发现了他。
她将发丝拂至耳后,朝对面挥手,轻浅一笑。
焦点定格到花束时,秀气的眉微蹙,责备道:“哎,怎么又买花了。”
高启盛慢步上前,送花给她:“我之前答应过等你眼睛好了,带你看花的。”
“没想到秋海棠败得那样快。”
“玫瑰之类的也让你摸遍了,想了想,这束花你一定没有见过。”
李清秋接过后,一看便说:“胡枝子。”
“啊?你竟然知道?”
李清秋笑道:“这有什么不认识的,莽山后经常开出一片。”
“粉粉紫紫,很是养眼。”
“可恶,那老板骗我。”高启盛说,“他说这花不常有的。”
“不是不常有,是因为买的人少。”
“卖的人自然也少,你当然在市面上见不到。”
李清秋抚了抚花束,一片花瓣随颤动掉落于掌心,她拾起后,垂眼念道:“试折胡枝子,萩花尽落英。惜哉枝折后,白露也同倾。”
高启盛傻乎乎的问:“什么意思?”
李清秋将花瓣塞给他,忍不住嘲讽:“亏你还是个文科生,诗词竟这样匮乏。”
高启盛无奈一笑,“很长时间没读过书了,那些诗词歌赋早就忘掉一半了。”
李清秋白了他一眼,“那可真是难为你帮同学写情书追女孩。”
“写的时候没少翻书吧?”
高启盛有点头大,“你看你,好好的又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想到哪去了。”
他扶着李清秋在回廊散步,风吹草动,低头便是花香。
李清秋感慨:“如果你真想看这些花,明年春天可以来莽山,莽山一到春夏,漫山遍野,盛开鲜花。”
“景致一绝,可惜在京海远远排不上名。”
“真的?这么厉害。”
李清秋挑眉,“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莽村会被选中为度假村。”
高启盛笑着,眼底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好啊,有机会,带我参观一下行么?”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风景。”
“可以。”
李清秋许诺,“莽村可能不行。”
“但莽山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