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初夏。
远处的莽山层峦叠嶂,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伴随着蝉虫在枝头鸣唱,一到正午地上像着了火似的滚烫,下地干活的年轻人这会已经开始相约躲在大树底下乘凉。
三三两两聚集着,闲暇畅谈人生。
远处一个青年人摇着和他极不相称的蒲扇朝这群年轻人走来。
水生离老远就发现了他。
挥着沾有土渍的手,兴奋的喊道:“响哥!”
一句话划破午后的阳光,引得其他人纷纷抬头凝望。
李响闪烁着刚毅的目光,步伐迈的矫健有力,连带着从警校学来的精神风貌也体现出来。
他收起扇子,走到这群年轻人面前问:“乘凉呢?”
“哎响哥!”
“过来一起玩啊!”
“有日子没见你了!可算放假回来啦!”
李响笑着应允,一把推开水生,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响哥你这一走走老长时间了,给我们说说,在警校里都学了点啥?”
“有没有摸到枪?”
李响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平头,说:“去你的。”
“哥这是上学去了,被你说的跟去打仗一样。”
水生嘿嘿的笑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也开始起哄道:“那快跟我们说说,到底好不好玩嘛。”
“听说上了警校就是警察啦!”
李响指着围成一圈的混小子说:“你们几个不好好上学,心操的还挺多。”
他看见后面和其他女孩编花绳的李清秋向他露出微笑时,李响也为之一笑。
然后骄傲的说:“那当然了,等哥读出来,以后咱就是一正儿八经的人民警察了。”
“你们几个最好给我听话一点。”
“不然的话……”
李响装出一副吓唬的样子,这群人便大喊:“哎呦呦,响哥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去你的!”
抓住离得最近的水生后,反手一个擒拿轻轻松松将他制服。
水生胳膊一扭,疼的直叫唤。
李响松开他,顿时震惊四座,引起好大的欢呼声。
“好厉害!”
他笑而不语,便引起更大的意见。
“响哥这招叫啥啊!”
“好帅!教教我们吧!”
“想学啊,想学也考警校啊。”
刚踏入警校的他还未褪去青涩,举动皆是神采飞扬。
李响神气的看着周围一脸羡慕的他们。
挺直腰背,大大方方的说:“行吧,哥今天正好有空。”
“那就教你们两招,省的到时候和邻村打架总挨揍!”
“前提说好哈,要把技巧用在正地方听见了吗?”
水生带头答应,其他人也纷纷举手相庆:“好!”
李清秋在后面默默听着。
听得太过入神,手中的花绳滑落脚边。
化为此时的一滴眼泪。
耳边响起现实的声音:“是李警官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知道这些东西呢?”
别墅内变得异常的寂静。
唐小虎见女人神色难看,忍不住提醒:“强哥……这样刺激嫂子不太好吧,她现在还生着病呢!”
高启强淡淡的扫视一眼,最后落到那张对折的资料面前,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消失殆尽。
报复女人?他可没有兴趣。
他只是想让李响也体会一下对等的伤害。
小小一个案件却牵扯那么多人。
从阿盛的无心伤害,再到书婷的无意中伤,所有人都为此或多或少而后悔。
他李响又凭什么置身事外,总是装作老好人呢?
真相就摆在那里,只要她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因果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既然始于因,那必然会终于果。
就看怎么选择了。
李清秋用手背抹了一把下颌的泪珠,却抹不掉这段清晰的过往。
眼泪滴在手背上,正如当时滚烫的记忆。
她就像一本旧书被人赤裸的平铺开,丝毫没有遮挡,自己都不知道的着力点却能被人轻易找到然后大肆翻阅浏览,一笔一划就这么落在对方的掌控中。
面对高启强明晃晃的用意,愈发声嘶力竭和痛苦。
现在什么身后事也顾不上了,只有眼前这一件事需要她拼尽全力去维护。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乞求的语气说:“麻烦您……不要告诉李响好吗?”
唐小虎牙缝间不由得发出“啧”的一声,舒展的眉目再次凝聚到一起。
好好的提他干嘛呀!强哥的意思明明是……
他想出声解释。
高启强拦下他。
同时张妈带着茶叶过来,他摆手示意,张妈便将这袋子茶叶送入李清秋的手中。
李清秋捧着这袋茶叶,双手叠放于膝间,脑子却混乱到疼痛难忍,绝望的情绪不断像狂潮一般涌起将她层层包围。
高启强仰头窝进背后的沙发,眼神不住的变换,只听得鼻息间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叹。
“我知道您先找我过来,说明还没有告诉他……我想拜托您,不要告诉他可以吗?”
高启强笑着摇了摇头:“这可有点为难啊。”
“阿盛为了这件事整日消沉,对他而言似乎不太公平吧?”
“再说了,李响是你的哥哥,理应应该知道这件事啊。”
“不告诉的话,对他也是一种不公平。”
高启强还是端着那种不温不火的状态,就像面前这盅清茶,清苦下透着一种毒辣。
他不动声色吐出几个字来。
直到今天,李清秋才明白那日安欣说的意思。
他和安欣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
安欣说话只是喜欢用平和的语气阐述事实。
而高启强就是借助平和的语气,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牵动起无力的唇角,几乎低声下气:“我明白您的意思。”
“关于这件事,我会好好跟响哥说的。”
“对于高启盛。”
李清秋起身回礼,将手里的茶袋如数奉还。
说:“我也会和他好好沟通。”
“请您不必为此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