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虎跟着他们先进了屋。
院里只留下两个落队的人。
等高启盛松开手，发现手心里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揉了揉指腹，俯身在耳边询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李清秋抿了抿开始起皮的唇。
“老毛病了，一头晕就爱出虚汗。”
她虽说没事，但看上去的状态比想象中还要差上许多。
高启盛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或许来之前确实应该提前问一下她的意见，而不是现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可现在也只能抚掌整理她鬓边的碎发，“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好。”
算上高晓晨也才六人，纹理交错的实木圆桌上摆满了菜品，规格很不简单。虽比不上他们经常出没的豪门夜宴，但这些很明显仍然是按照待客之道准备的，每一道工序颇显用料考究，无不展现高家的财气。
按理说在场的只有李清秋是第一次来，其余都是熟人，这样的安排着实令人受宠若惊。
陈书婷忙招呼他们坐下，热情为李清秋夹菜，顺带调侃高启盛不会照顾女孩以活跃气氛。
高启盛见状，立刻接过这杆大旗，“嫂子，我来吧。”
陈书婷一挥手，爽快答应道：“好，多给人夹点，都是自家人吃饭别客气。”
“谢谢大嫂。”李清秋红着脸道谢。
高启盛知道她现在不舒服便只留一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夹给她吃。
而一旁离他最近的高启强则在暗中观察，对这个傻弟弟无奈的摇头，笑而不语。
几人边吃边聊，轻松融合往日的氛围，全程没有讨论多余的话题，甚至连公事也很少谈到。
就只是单纯的谈天说地，这样安安静静坐下来纯吃一顿饭，还真有点团圆的感觉。
李清秋不禁想到自己远在外地的家人，马上就到一年之中甚是重要的中秋，如果到时她在京海没什么事，那就回去一趟。
这样盘算着，人也变得精神起来，高启盛看着她原本愁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便也松了口气。
吃过饭，男人们自然选择转移阵地，继续以茶代酒。
都说客人不用动手，但吃完饭不干活多少有点心理负担。
偏偏今天的佣人还少了一个，怪不得陈书婷一直忙里忙外，亲自系围裙忙下厨。
反正她也不关心那些醉话，便主动留下来打打下手。
陈书婷那样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人做主内的工作同样利落又能干。
她在旁边指导佣人行动，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大嫂的角色，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干练的风度。
这样的人很难和曾经幕后的京海大佬联系在一起，或许她已经金盆洗手不记得过往，但总有人真切知道他们的存在。
李清秋似乎兴致大发。
走到身边，递给陈书婷一块抹布。
“谢谢。”
“不客气。”
她笑了笑，没走也没动，就这样直勾勾站在她的身后，倚在桌沿上看着她有礼有节摆放橱柜。
那些家政阿姨打扫好后，便被安排做其他的事，此时的房间内只剩她们主客二人。
或许是天生的机敏，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股凉意。
陈书婷回眸一笑看着她，伸出袖子擦了下嘴角说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李清秋抿唇微笑，示意她没有。
厨房那端的水龙头没来得及关严，一条暗流恣意流淌，偌大的客厅好像也浸透着潮湿，连带着人心也变得浮躁起来。
这是打破寂静前最后的声音。
“嫂子，你还记得我吗？”
对面人这样平静如水的说道，陈书婷抬头有些不明所以。
李清秋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虽然表面还是温和可亲的，但周遭的气场却已经悄然发生转变。
陈书婷察觉出不对劲，放下手上的活，自觉等她下一步动作。
只见人转身关上水流。
没有选择回头，而是背对着她，再次开口询问：“嫂子，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听闻，陈书婷的美目果然迟疑了。
盯着这个背影，不由自主起了疑心。
“你是谁?”
她厉声质问，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检索记忆。
自从高晓晨被绑，她虽然留心过这个人，但因为无关紧要加上高启强已经做过背调，所以很是放心。
现在冷不丁冒出这句，不就说明她们二人曾经见过面吗？
“我不记得你了，但听你的口气，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清秋撤回身子，忙摆摆手。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此番前来并不是要威胁您什么。”
“只是没想到您现在退居幕后，识人也大不如从前了。”
果然陈书婷的目光再次沉了下去，与刚才初来乍到热情洋溢的态度截然相反，现在只有和高启强一样的冷冽。
“我知道的人太多，你不妨有话直说。”
“好。”
李清秋也不急，而是慢慢靠近她，脸上的笑意同样消失殆尽。
“我说出一个称呼您肯定就想起来了。”
“比起嫂子，或许我称呼您为姨母更合适。”
“现在让我重新介绍一下。”
“我就是陈浩法律上的妻子。”
“也就是。”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悠然吐出二字：“您的侄媳。”
话音刚落。
嘭的一下——
橱柜里没放稳的杯盘尽数滚落，瓷器连续的撞击发出好大的动静，叮里当啷，声声回响。
飞溅的碎片崩裂的到处都是，层层包裹着她们，严严实实喘不过气。
陈书婷往后抬手，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她已顾不得脚下的碎片，听完这句话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背生寒。
她瞪大眼睛重新审视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漂亮的眸子因过于震惊而变得闪烁不停。
李清秋往前一勾手，“对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
没等来后续。
因为动静闹得相当大，外面的人听到后几乎第一时间跑进厨房。
高启强赶来，看见陈书婷脚下一摊碎渣子，首先关心有没有伤到哪里?
“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陈书婷闻言一动不动，握着桌角的指节有些用力，她看着回答高启强问题泰然自若的李清秋，眼中充满困惑和警觉。
李清秋说没事，只是没放好，不小心打碎了而已。刚才还冷漠的脸上瞬间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快出去吧，这些东西本来让他们去做就好了。”
“你看现在弄的，确定没有问题吗?”
“没有。”李清秋轻松的说道。
紧接着屋外的俩人也走了进来，唐小虎问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高启强只好亲自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话是这么说，但此刻的重点好像不单指打碎东西这么简单吧。
一向冷静的高启盛首先发现端倪，他见二人的神色不太对劲。
一直以来李清秋拘谨的面色变得舒放，反而大嫂陈书婷现在却一反常态，脸上蒙显出一种紧绷的错觉。
他走近问李清秋有没有事。
李清秋展颜一笑，没藏好，又露出那种做坏事后得意之色。
高启盛的双眉拧在一起，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种火药味。
或许最先进来的高启强也察觉出气氛有些冷却。
立刻见机行事道：“你们不用管了，等下我找人把这打扫了。”
“我看今天就到这吧。时间也不早了，阿盛你们回去吧。”
他这样说着，低头瞅见陈书婷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李清秋的身上。
“好，哥，那我们就先走了。”
高启盛说完，便带着唐小虎和李清秋快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