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冬,转眼大学便过去了两年。
京海的天气和北方城市完全不同,总以为京海的冬天是作为秋的延续。
高启盛不太喜欢一个季节太长,太长就容易疲倦。离放假的几天就像这迟迟无法结束的冬天,度日如年,抓心挠肝。
摊开书,也只是端坐在课桌前独自发呆。
他一贯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为了考试而突击钻研,该做的事做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偶尔用发呆打发无聊的等待其实也不错。
接好热水,风从窗外裹挟进来又把书往回倒吹了几页。
白天还行,晚上温度就低了,起身关窗的同时无意间瞥见室友新买的小灵通,小巧精致是线下最流行的款式,也是大学角斗场握在手中谈笑风生的资本。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条白色的光线,转头面无表情继续阅读。
天色开始渐晚,是时候披上外套去食堂打饭。
“小伙子,还要点什么?”
食堂大妈挥舞着盒饭,在高启盛面前晃了又晃。
高启盛的眼神很快从香气诱人的红烧鱼块前略过,他摇摇头指着面前的素菜:“这些够了”。
回到寝室,一推开门便察觉情况不对,室友马忠双手插兜嘴里时不时跑出几句脏话,高启盛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刚摘掉围巾便感觉背后有几双眼睛在审视自己,被唐小龙唐小虎欺负这么多久,他的心态早就锻炼出一副强大。
他梗着脖子,假装没看见该干嘛干嘛。
刚拿起书,只感觉身边闪过一个黑影,那双油腻的大手“啪”的一下将书死死的按在桌子上。
也许是刚才的情形让高启盛心里有些恼怒,他也带着不满的情绪抬头紧紧盯着对方。
马忠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手不自觉往回撤了撤,泛起嘀咕,这小子什么态度?
敢这样瞪我?
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他也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用强硬的姿态企图让高启盛先投降。
“高,高启盛我问你。”马忠推了他一下,指向自己的桌子:“我放在位子上的手机怎么不见了?说!是不是你拿的?”
说完,两个手下纷纷上前一步,给马忠增了不少嚣张的气焰,颇有种审讯的态度。
别人有可能会怂。
但高启盛显然不吃这套,推了推眼镜,泰然自若的说:“我没见过什么手机。”
“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没见过你的破手机。”
马忠一把攥过他的衣领:“下午整个寝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不是你是谁?”
高启盛打掉他的手,十分不屑道:
“待在这就是我偷的?”
“那我前几天丢了衬衫可不可以诬陷是你干的?毕竟试穿过的人也有你。”
马忠被怼的哑口无言,俩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服软。
忽然高启盛觉得头一昏,两个胳膊被马忠手下挟持,接着整个人架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马忠低下头嬉皮笑脸的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高启盛,拍了拍他的脸露出嘲讽似的坏笑。
“老实点。”
对方力气极大,任由高启盛几番挣扎也无法挣脱,对方轻使力气自己的胳膊便像折断般痛苦不堪。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忍受心理上的屈辱更加折磨他。
他越挣扎,三人就笑得越开心。
头顶那盏摇摇晃晃的白炽灯仿佛刺中他的眼膜。
高启盛脑海中闪过一丝少年时的回想,明亮处是唐小龙唐小虎得逞后耀武扬威的样子。
在阴影笼罩下的自己,只能握着因争抢而碎成一地的存钱罐独自难过。
“你哥哥就是个臭卖鱼的!”
“呸。”
面前两个梦魇般的影子时常徘徊在他们左右,口中的谩骂更是污言秽语。
高启盛谁也打不过,他只能紧紧捂住高启兰的耳朵。
“小兰别哭了。”
他蹲在地上,轻声安慰道:“别哭了。”
“再忍忍。”
“大哥马上就回来了。”
然而这种阴影直到大学也没能好转。
原因只有一个。
假如自己也有一只昂贵的手机,那么马忠还会怀疑自己吗?
高启盛陷入沉默。
马忠三人也尽兴离去。
面前剩下的只有被撕碎的作业本,高启盛捡起其中一片纸屑。
和那个被摔坏的存钱罐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