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见书生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切入正题,不禁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书生,我让你长话短说,你怎么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呢?”
苏牧堂被长宁这么一打断,顿时有些慌神,连忙向长宁赔不是,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小生本以为要到上京参加科举考试,待到金榜题名之后,才能有资格去伯爵府拜见郡主贞瑾伯爵。
然而,命运却如此奇妙,竟然让小生在此地与郡主不期而遇。当时,小生内心激动万分,回去之后便情不自禁地画了一幅画,将郡主贞瑾伯爵的美丽形象栩栩如生地描绘在了纸上。
可是,事后小生越想越觉得不妥,担心自己所画的这幅画会有损郡主的清誉。于是,小生本想将这幅画毁掉,但由于画中的主角是郡主,小生实在不敢轻易毁掉它。
左思右想之下,小生决定将自己所画的这幅图交给郡主贞瑾伯爵,任由爵爷处置。”
长宁听完苏牧的这番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大约一分钟,她才缓缓开口道:“书生,你把画给我吧,我会帮你转交给我家女公子的。”
苏牧见长宁答应帮忙,心中略感宽慰,但同时又有些不舍地将画往长宁的面前送了送。
长宁见状,正准备伸手去接过苏牧手中的画,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时茜的声音传来:“长宁,让那书生过来吧!”
长宁听到时茜的话后,立刻停下了接画的动作,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时茜的意图。停顿了几秒钟后,长宁终于回应道:“是,女公子。”
话音未落,长宁迅速解下别在腰间的那个形如棍棒的物件。这个物件看起来有些奇特,与现代安检用的扫描仪颇为相似。长宁手持着它,小心地把书生从头到脚、前后左右都扫描了一遍,确保书生身上没有藏匿任何凶器。
完成检查后,长宁这才放心地领着苏牧走到了时茜和靖王面前。苏牧见到时茜后,心情异常激动,连忙将手中的画交给长宁帮忙拿着,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双腿站直,面容显得十分自然。
紧接着,苏牧上身微微前倾,朝着时茜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在行礼的过程中,苏牧的右手五指屈拢,但并不握成实心拳,而是留有一些空隙,拇指轻轻压在食指上。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手掌弯曲,覆盖在右手之上,大拇指则压在右手拇指之上。
最后,苏牧双手紧紧握合于胸前,距离身体前方大约 15 厘米左右,形成了一个拱形。这个拱形恰好位于额头下方、胸部上方的位置,双手有节奏地晃动两三下,同时向时茜致以问候及感谢的话语。
时茜突然愣住了,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在九州时曾恶补过古代古人的礼仪知识,否则以她一直生活在现代的人,恐怕很难理解眼前这位书生所行的礼仪。
然而,让时茜感到困惑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位书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自己行如此隆重的弟子礼。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品郡主的身份?但似乎并非如此,因为书生在给自己行礼之后,紧接着又向靖王行礼,而且给靖王行的并非弟子礼,这显然是一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自己的郡主身份再怎么尊贵,也绝对无法超越王爷的地位。
正当时茜苦思冥想之际,时茜听到靖王开口说道:“免礼。书生,把你的画拿过来,本王看看你画得如何。”
苏牧闻声,赶忙从长宁手中接过自己的画作,然后恭恭敬敬地双手举着,呈送给靖王。
靖王接过画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然后一边端详着画作,一边不时地看向时茜。
时茜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凑到靖王身旁一同观画,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靖王手持画卷与自己相互比较。
过了两三分钟,时茜开口说道:“书生,本爵方才听你与本爵的侍卫统领长宁说,你这画画的是本爵。”时茜的声音清脆而婉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时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你觉得你画的好不好呢?本爵可先声明哦,如果画得好,本爵会花钱买下你这画;但若是画得不好,本爵就让长宁把你拖走,然后把你这画扔到水里去。”
靖王静静地听着时茜的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待时茜说完,靖王缓缓地将手中的画收起,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贞瑾你就下令让长宁把书生拖下去吧!”
时茜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些许戏谑之意。时茜接着说道:“书生,你的画技到底有多糟糕呢?本爵可是好奇得很呢,你究竟把本爵画成了什么样子。”话音未落,时茜便朝着靖王伸出了手,娇嗔地说道:“靖王爷,你把画借贞瑾看一看嘛。”
靖王看着时茜伸过来的手,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贞瑾,你还是别看了。就让长宁把人拖下去吧!”
然而,时茜却并不肯罢休,继续说道:“那可不行,本爵一定要自己看看才行。”
靖王见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他轻轻地将手中的画卷递到时茜面前。时茜见状,礼貌地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端详起来。
一分钟过去了,时茜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身旁的靖王身上,然后又移向前方的书生,最后再次转向靖王,微笑着说道:“靖王爷,贞瑾觉得这幅画还不错呢,至少没有把贞瑾画得很难看。”
话音未落,时茜便转身面向苏牧,继续说道:“书生,这幅画本爵买下了。至于价钱嘛,你尽管开口便是。长宁,你先替本爵把银子付给书生。”
长宁闻听此言,连忙应道:“是,女公子。不过,女公子既然把银钱给了映日,就无需再让她转交给属下了。不如让映日自己留着,无论是买些珠花佩戴,还是买些点心享用,都随她高兴。”
时茜听后,微微一笑,说道:“长宁,你这话还是自己跟映日说吧。我看你前几日似乎惹恼了映日,你这个做哥哥的,多少也该让着点妹妹呀。”
长宁笑着应是,心里想着自己就一个妹妹,自然是处处宝贝着的,除了女公子,妹妹映日就是最重要的,可是妹妹让自己给找个嫂子,自己真是一时办不到。
长宁脑中不禁回想起之前与妹妹映日的对话。当时,自己告诉妹妹映日自己是羽林卫,而羽林卫的婚事通常都是由小主子来决定的,自己并不需要过多操心。
谁知妹妹映日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小嘴撅得老高。
长宁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伸手取下腰间的荷包,然后对着书生苏牧问道:“书生,你这画要多少钱呢?”
苏牧正沉浸在时茜对他画作的夸赞之中,心中正暗自欢喜呢。忽然听到长宁的询问,苏牧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这画不要钱,这画承蒙爵爷喜欢,真是三生有幸。
小生来此的目的就是把画送给爵爷。
而且,小生在此还要多谢爵爷不追究小生的冒犯之罪呢。”
苏牧心中暗自庆幸,贞瑾伯爵可是一品郡主啊!自己竟敢私自画她的画像,按照律法,郡主完全有理由问罪于自己。可郡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此事,只是说如果自己画得不好,就把自己的画扔水里,还有就是让人把自己拖下去的话,半句问罪为难的话都没有。
时茜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轻声说道:“本爵与你无亲无故,岂能平白无故地收下你的东西呢?
书生,你若不收这润笔费,那这画可就成了本爵与你私相授受的罪证了。”
时茜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此一来,不仅对你我名声有损,更可能会给彼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呢,这银子你是非拿不可的哦。”
时茜稍稍加重了语气,继续解释道:“你收了润笔费,这就变成了一桩公平的买卖,咱们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啦。”
说到这里,时茜话锋一转,又道:“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哦。
书生,你若不收钱,这画不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吗?本爵好歹也是个一品郡主,怎能将如此廉价之物带回去呢?”
苏牧听了时茜这番话,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急忙向时茜作揖赔罪,然后直起身子,犹豫片刻后,朝着长宁伸出一根手指,正想说“一文”时,突然意识到这个价格似乎太低了些,于是便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牧站在原地,苦思冥想着一个合适的价格,而时茜则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就在苏牧犹豫不决的时候,时茜忽然开口道:“长宁,给书生一两银子吧。”
时茜曾经去购买过画作,普通的山水画价格在一百文到三百文之间,而美人画则要稍贵一些,大约在五百文左右。
在过去,女子还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意出门的时候,那些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且女儿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准备相看人家的家庭,都会请画师到家里为女儿画像,然后将画像送到官媒那里,让官媒帮忙为女儿寻找合适的婆家。
时茜曾经听夏禾说起过,若是请画师上门作画,光是润笔费就要七八百文,这还是比较少的情况。若是请的是名师或者有功名的书生来作画,那至少也得一两银子。所以,书生要一两银子的润笔费,其实并不算贵。
时茜吩咐长宁给银子后,便又继续端详起手中的画作来。
长宁听到时茜的吩咐,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这碎银的分量应该足够支付所需费用了。正当长宁准备把手中的碎银递给苏牧时,铁心突然伸手拦住了长宁,他面带微笑地说道:“长宁,这银子就让我来替我家王爷给付吧。”
长宁闻言,不禁有些诧异,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了下来。长宁转头看向铁心,只见铁心一脸自信地继续说道:“你家女公子请我家王爷吃饭,我家王爷帮付这画的润笔费,这叫有来有往,长长久久嘛。”
长宁听了铁心的话,心里暗自思忖,觉得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这毕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于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时茜,心想还是要看女公子的意思。
此时的时茜似乎也感受到了长宁的目光,她转过头来,与长宁对视一眼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靖王。
时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对着长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长宁,听靖王爷的吧!”
靖王听到时茜的话,嘴角也不禁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靖王看着时茜,眼中满是倾慕之意,然后对铁心吩咐道:“铁心,多给书生一些润笔费,这画确实不错,多的就当是赏钱了。”
铁心应了一声“好嘞,爷”,随即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五两银子直接塞给了书生苏牧,并笑着说道:“书生,还不快多谢爵爷赏赐。”
苏牧见状,连忙收下铁心给的银锭,然后对着时茜和靖王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多谢靖王爷和爵爷的赏赐,小生感激不尽!”说完这话,苏牧停了几秒后,便很识相地说道:“小生心愿已了,就此告退了。”
靖王微微颔首,摆了摆手,示意苏牧可以离去。苏牧见状,连忙朝着靖王和时茜又行了一礼,然后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苏牧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时茜的声音传来:“书生,你这画上怎么没有落款啊!”
苏牧听到时茜的话,身体猛地一僵,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靖王见状,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牧,缓声道:“书生,爵爷还有话要问你,你先莫要离开。上前,回话。”
苏牧心中一紧,但还是赶忙应道:“是,王爷。”说罢,苏牧快步上前,走到离靖王和时茜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垂首道:“回爵爷的话,小生如今只是无名小卒一个,所以,觉得自己不配在画中落款。”
苏牧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苏牧说完这句话后,便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再说话。过了十几秒,苏牧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再次开口道:“爵爷,小生斗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爵爷能应允。”
时茜原本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牧,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露出一抹好奇的神色。
然而,就在时茜准备开口的时候,靖王却突然打断了她,毫不客气地对苏牧说道:“书生,你确实很大胆。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她可是西周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一品郡主贞瑾伯爵!”
靖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爵爷能够收下你的画,并且没有因为你私自画她的画像而责罚你,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你竟然还不知足,居然还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苏牧听到靖王的话,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回禀王爷,小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小生早已娶妻成家,又怎敢对爵爷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靖王心中暗自嘀咕,谅你也不敢有如此妄念,毕竟茜儿可是本王的心头挚爱。然而,靖王嘴上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既是这般,那你适才究竟欲求爵爷应允你何事呢?”
苏牧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径直投向时茜,只见时茜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书生,你且道来,你期望本爵应允你何事呢?”
苏牧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而后朗声道:“小生此次上京赴考,若能侥幸金榜题名,且跻身三甲之列,那么,还望爵爷能够恩准小生,在爵爷您现今购置的这幅画上留下小生的名号。”
时茜闻听苏牧所言,娇笑道:“书生,你对自己的才学倒是信心满满啊!”
苏牧恭声道:“回爵爷话,状元之位小生实难把握,然榜眼、探花,小生自觉尚可一搏。
若是小生,果真能位列三甲之内……”苏牧本想说若自己荣膺榜眼或探花,那自己便有资格在郡主贞瑾伯爵的画像中落款了。
时茜道:“那此画便交由你落款。书生,你切不可令本爵失望啊!本爵,可要带回一幅没有落款的画。
毕竟,没有落款的画,犹如明珠蒙尘,只能算作练笔之作。”
苏牧闻听此言,喜不自禁,赶忙朝时茜作揖,道:“多谢爵爷成全。”苏牧心潮澎湃地想着,能在自己敬佩奉为神明的女子画像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于己而言,实乃无上荣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