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顾鸿羽俯身问拉着他的孩子。
“老板娘，我叫子芥。”小孩儿仰头看着顾鸿羽回答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好看极了。
顾鸿羽就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你们怎么进来京城的？没有人拦着你们吗？”
“没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给我们让路呢。”子芥这样说着，骄傲的挺起小胸膛。
“……谁让你们来的，小孩子家家，万一路上被人贩子拐走，卖到深山老林，爸爸妈妈就找不到你们了。”顾鸿羽板着脸教训他们。
“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子芥诚实的说：“我们从血河出生时，是族内的长辈教我们对付坏人。”
顾鸿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下意识的问：“温道之？”
“老板是很好很好的长辈。”子芥眨了眨眼睛：“但是老板每天都很忙很忙，所以老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看我们了。”
顾鸿羽想象了一下那个混蛋家伙被一堆小孩儿围在中间的样子，喃喃自语道：“很喜欢小孩儿吗……”
子芥听到了，便搂住顾鸿羽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但是祭司大人说了，老板最喜欢老板娘。”
“……”顾鸿羽抿了抿唇，最后气笑了：“可恶，这混蛋有点儿上头啊。”
“上头？那是什么呀老板娘？”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顾鸿羽点了点子芥的脑门儿。
顾鸿羽想过血蛇的孩子们会比人类的孩子们更厉害，但他没想到血蛇就连六七岁小孩儿都会“腾云驾雾”。
不是，你们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吧？
……
叶答风看着毫不知情的温道之，终于没忍住，移开目光无语的盯着墙角。
明明就是生病了，还要嘴硬说没有。
以叶答风长久以来的经验来看：温道之应该是在发烧。
但温道之没有冷暖和疼痛概念，所以他感觉不到冷，也不觉得自己头疼，只是早上的时候喃喃自语了一句“有些使不上力气”。
叶答风劝他休息，温道之没当回事，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去练剑——尽管他一般不会出手打架。
劝说无效之后，叶答风想到了去叫洛凉，但是他走到血蛇门口之后，忽然有了更好的想法。
这样的小病其实没必要去叫洛凉，随便一个人就能处理，甚至那个人可以不用是医生——于是叶答风第一个想到了顾鸿羽，仔细思索了一番，他又怕顾鸿羽拒绝的干脆，于是打起了如意算盘。
他特意去找了一群小孩儿，吓唬他们说：如果不把老板娘带过来，老板就会一直生病，再也不会来看他们了。
小孩子们吓坏了，纷纷吵闹着要去找老板娘。
叶答风特意告诉他们要听老板娘的话，还说了“老板最喜欢老板娘”一类的话来“潜移默化”小孩子。
顾鸿羽善良，叶答风知道，他不会拒绝小孩儿们抽抽搭搭说出来的请求的。
站在血蛇的领地边缘，叶答风再次感叹自己是个小机灵鬼，为了老板和老板娘操碎了蛇心和蛇胆。
叶答风所在的地面向人族的内陆，另一边，左丘尘浅趁着叶答风不在巡视，进入了血蛇的领地。
他通晓匿形之术，一般的血蛇族人不易察觉他，于是他很顺利的到了温道之书房。
温道之坐在桌边，靠着椅背，面具遮在他的脸上，左丘尘浅看不到他的表情：“你对温凤山下死手？”
温道之没有回答他。
“温凤山是你的亲兄弟，你眼里到底有没有他，是不是在你眼里，除了洛凉和哈森，我们对你而言不过区区尘土。”左丘尘浅怒喝：“你说话！”
可温道之依旧没有回答他。
“别装听不到。”左丘尘浅“嘭”的一声拍到桌子上：“你说话啊！你总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真是受够你了！你去死啊！”
书房安静了许久，左丘尘浅抽出来了长剑，指着温道之：“好啊，又是那样虚伪的优雅的样子，片叶不沾身——”
温道之忽然动了动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他似乎有些费力的抬手，拿下来了面具。
是微红着眼眶，半睁着的双眸。
温道之没有对左丘尘浅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把面具放在桌子上，扶着桌子要站起来。
左丘尘浅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搭在书桌上的手指骨节泛白，温道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略略有些踉跄，侧身走到窗边。
他应该是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但他只是扶着窗棂，迟迟没有朝着窗子伸手。
“温道之。”左丘尘浅不知道温道之在做什么，他警惕的叫了他一声。
温道之怔了一下，朝着左丘尘浅看过去。
好晕，胸口好闷，眼前只有模糊的人影，就连那影子的声音都是空的。
是谁在那里……
左丘尘浅站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温道之扶着墙低下头去缓缓的跪在地上。
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扶着窗边，想要打开窗户。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左丘尘浅知道是叶答风回来了，情急之下，他匿去身形藏在了书架后面。
书房的门打开了，叶答风嗅到了一丝不太好的气息，但他最先看到了体力不支的温道之，刚刚的警惕便立刻被抛诸脑后：“主上！”
被孩子们簇拥进来的顾鸿羽也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了？”
孩子们都被吓哭了，缩在顾鸿羽身后抹眼泪。
叶答风要把温道之扶起来：“主上，您能听到属下说话吗。”
顾鸿羽安慰了孩子们，过去蹲在温道之身边，问叶答风：“孩子们说他生病了？”
叶答风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发烧，只是先收手，说：“主上说他有些没力气。”
顾鸿羽不是医生，但是根据以往的习惯，他先伸手覆到了温道之的额头上。
“好烫。”顾鸿羽低声说，但他的手很凉，所以顾鸿羽也不敢确定到底严不严重，犹豫了一下，顾鸿羽向前一点，把自己的额头贴了过去。
鼻尖痒痒的，对方的呼吸很灼热。
叶答风企图劝阻顾鸿羽：“顾少，万一传染……”
“没关系，到时候又可以白敲诈他了。”顾鸿羽随口说完了：“应该是发烧——你说他没淋雨没下水的，怎么能忽然发烧呢？难不成得绝症了？”
叶答风：“……”
老板娘谢谢你诅咒老板啊。
顾鸿羽思索片刻，想起来什么：“他昨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处理伤口？”
叶答风点头。
顾鸿羽起身：“啧，你看我就说吧，都说了别那么随意的对待伤口，这下好了，肯定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叶答风低头：“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又不是医生，我给你叫楚依去，她在沿海这边，飞机的话很快就能过来——我知道你家老板很急，但你让他别急，让我先急。”顾鸿羽边说边打通了楚依的电话，一边对楚依说明了情况，一边示意叶答风先把温道之扶到椅子上。
挂断了电话，顾鸿羽走到温道之身边再次确认对方暂时不会再出现更坏的情况：“那我先出去接楚依，你……”
话没说完，温道之忽然伸手握住了顾鸿羽的手腕。
顾鸿羽张了张嘴，出乎叶答风意料的没有发火：“叶大哥，那你出去接楚依吧，我留在这里。”
叶答风当然答应了，既然老板娘没有拒绝，他肯定是不会没眼色的拆开老板和老板娘的。
左丘尘浅在暗处看着叶答风离开，才松了口气，抬眼继续观察温道之——和那个顾鸿羽。
顾鸿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温道之身边。
书房很安静，温道之依旧没有太清晰的意识，尽管如此，他也紧紧的抓着顾鸿羽的手指，似乎很怕他离开。
“温道之。”顾鸿羽低声的唤他：“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那个在他眼里就算受很重的伤都不会死掉的人，居然会生病，并且这么严重。
顾鸿羽叹了口气：“很难受吗。”
他自说自话，也不指望温道之能回答他。
“不过是发个烧而已，你说你怎么烧成这幅德行，你是易病体质吧？其实我也是，你是不是听不到我说话？”
对方没有动作。
顾鸿羽就知道温道之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在书架后面看着顾鸿羽慢慢抱住温道之的左丘尘浅：“……”
嘶……他来干嘛来着？
“你很害怕吗。”顾鸿羽紧紧的抱着温道之：“我不会走，别怕——让我贪心的，抱抱你。”
顾鸿羽从来不敢对温道之表现出一丁点的善意，他怕他一旦对他太好，他们两个就会互相陷进对方的好里面，顾鸿羽无法拒绝一个人对他那么好，他无法拒绝温道之。
但他必须拒绝温道之。
温道之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知道是顾鸿羽，于是努力的抬手想安慰他，谁知该死的手臂不听他的使唤，根本无法抬起来。
顾鸿羽又说话了，这次温道之听清楚了他的话。
“对不起，我太糟糕了……如果毁了你，我会自责到死的。”
“为什么不试试呢。”
顾鸿羽：！
顾鸿羽抬头看着温道之。
温道之的双眼依旧很朦胧，不过他直勾勾的盯着他：“为什么不试试呢，顾鸿羽。”
顾鸿羽一下子傻住了，无措的看着温道之，甚至没发觉自己依旧在他怀里。
“向我靠近，毁了我吧。”温道之低头，灼热的唇蹭到了他的耳尖：“别在继续自欺欺人……”
顾鸿羽呼吸一滞，微微侧头，忽的清醒了脑子，跳起来远离了温道之，指着他：“你小子又骗我！有意思吗！有意思吗！上次就变成宠物蛇骗我！这次又搞这个！你是不是当小爷儿好脾气啊！”
“你很担心我吗。”温道之微微的笑了。
“……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