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卓瓦退下之后，崇文帝久久无法回神。
那两颗痣，生在右边额头顶上。他幼年时跟着一位修道之人学了些微浅的观相之术，赫连卓瓦的那两颗痣，俨然就是逆贼之相，会威胁到江山。
『怪不得一个男子还需要留着那厚重的刘海，原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面相！』崇文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种事情，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一旦放虎归山，那以后还能了得！
“老何！快！把太子给朕叫进宫来！”
顾长稷接到传召，着急忙慌来到了御书房。
“父皇。”顾长稷抬头，就看到崇文帝拿着一本观相之书在看。
“稷儿！快！”崇文帝指着那个观相之书的内容，示意顾长稷来看。
“父皇难道是见到有谋反之相的人了？”顾长稷知道崇文帝略懂一些修道之术，但是他不是很信这种东西。
“赫连卓瓦，他就是这种面相的人！”
“那，父皇的意思是……”
“绝对不可与东黎达成联姻！”崇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自然是好。但东黎也许不会轻易答应。”顾长稷还是略微顾忌一些东黎，毕竟引发战事的话，遭殃的就是百姓们了。
他不愿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一位小太监通报说，顾长璃在殿外求见。
“璃儿？”崇文帝有些奇怪。
顾长璃进来之后，看到顾长稷在御书房中，愣了一下。
“璃儿可是有什么事？”
崇文帝一向疼爱这个女儿。从古至今，公主不可以进入御书房的，但是，顾长璃在崇文帝这里有特权。
“璃儿自然是来帮父皇解惑的。”顾长璃说明自己的来意，“父皇可是不想让赫连卓瓦继任东黎储君？”
听到顾长璃的话，顾长稷猛地抬起头。
顾长璃将自己的规划与崇文帝说出，希望崇文帝可以帮助栖鸾公主，这样东黎与西祁才能真正的结下联盟。
当然，顾长璃并未将宋时毓的事情说出。毕竟，她在崇文帝这里有特权，可宋时毓却没有。
“璃儿为何要如此？”崇文帝想听听自己这个女儿为何要这样帮助栖鸾公主。
“为何两国和平必定要牺牲女子？”这是顾长璃最想不通的地方。
明明保家卫国是士兵的职责所在，但似乎他们并不愿意去为国家的和平而履行职责，反而要求皇室牺牲公主去和亲来换取和平。如果都用女子来换取和平的话，那用那么多军饷去豢养士兵的目的是什么？
顾长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有些哽咽在身上的。
崇文帝对上她的眼睛，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崇文帝还是储君的时候，并不受重视，相反，先帝最喜欢的，是一位贵妃所出的皇子。由于先帝的忽视与冷漠，导致崇文帝的母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生活得并不好。
当时，顾长稷和顾长璃已经出生了。因为崇文帝不受重用的缘故，导致那位皇子的孩子也敢给顾长稷与顾长璃脸色看。
而在顾长璃受欺负的时候，先帝的一位与崇文帝关系很好的公主，出手保护了年幼的顾长璃，并给了她当时为数不多的温暖。
并且，还帮助崇文帝做了不少事。
“姑姑，以后等父王继位了，璃儿当上了公主，一定好好报答你！”年幼的顾长璃在话还没说利索的时候，就琢磨着一定要给这位姑姑享福。
没想到，这个诺言还没到实现的那一天，这位公主和亲的消息先行传来。
原来是那位皇子的女儿，看到顾长璃有了庇护，她不甘心。于是便让那位贵妃去给先帝吹枕边风，让那位公主去和亲。
“父王！你救救姑姑！姑姑怎么能去和亲呢！”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当时的崇文帝连自保都需要小心翼翼，哪还能去救别人呢？
后面等到崇文帝好不容易继位了，那位公主就在异国他乡被折磨致死。
这件事情就成了顾长璃心里的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结。
现在顾长璃每每看到整日郁郁欢欢的顾长歆，就想起来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姑姑。这也是她为何要与宋时毓以及顾长歆合作的原因。救了顾长歆，也就当是救下了那时也要和亲的皇姑姑。
“若是栖鸾公主过河拆桥，那该当如何？”毕竟忘恩负义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下一个农夫与蛇会发生在谁身上。
“既然能成就她，那我们也能毁了她。”顾长璃语气平淡，犹如在说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崇文帝思虑片刻，答应了这件事。
二人告退后，崇文帝叹口气。
“老何，若是璃儿是个男子该多好！”崇文帝十分惋惜。
在他的孩子里面，最像他的就是顾长璃，最有储君之才的也是顾长璃。
顾长稷虽爱民如子兢兢业业，但相比之下，有些优柔寡断了。
“即使公主只是个女子，也可以为陛下分忧。”何公公劝慰道。
顾长稷与顾长璃走在宫道上，两个人之间十分平静。
“你这么做会很容易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顾长稷率先打破了平静。
“那又如何？”顾长璃不想听顾长稷的长篇大论。
“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商量？”顾长璃冷笑一声。
“商量了又如何，不商量又如何？反正你都会劝我不要插手这件事！什么都要我退一步！”
“你是嫡长公主，自然要如此！”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的兄长，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周全！”顾长稷拉住顾长璃的手腕。
“放开我！”顾长璃甩开他的手。“周全？我只知道，幼时护我周全的就是皇姑姑！难道没看出来吗？七妹妹根本不想去和亲！为什么国家需要牺牲女子来保安全！”
“因为你们是公主！享受了皇家的身份便要为百姓做事！”
“难道身为公主是我们想要的吗？难道身为公主，享受了别人享受不到的，便要受下别人受不了的吗？”顾长璃红了眼眶。
“难道不是吗？我身为储君，做的事不也为了百姓吗？”
“储君？你平心而论，要不是三皇弟和外祖父他们，你能在这个储君的位置上坐这么久吗！你身为储君却优柔寡断，要不是他们，你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顾长稷！你醒醒吧！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你谁都护不住！难道你要让母后贤妃三皇弟还有沈家以及你的党派都为你的优柔寡断陪葬吗！”
顾长璃嘶吼道，想要骂醒顾长稷。她最看不惯的，便是顾长稷明明是个储君，却像个女子一般。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真想把顾长稷给取而代之。
顾长稷愣在原地，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心里居然是这么想他的。
顾长璃抹去眼角的泪花，平静了情绪。
“不要等到一切都失去的时候，你才后悔。难道你以为，毓表妹遭遇的那些事情，都是意外吗？”
顾长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顾长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东宫的，只记得他那天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