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泊很想说,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写的东西了。
但考虑到这么说的后果可能是再次挨上一针,他只得闭口不言。
至于裴文折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你认识我妈?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钟泊不像金鱼只有七秒的记忆,他清楚记得对方在短信中提及了自己的母亲。
加上白色虞美人也与夏朵有关,想来裴文折绑架他,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
沿着这个思路考虑——
裴文折联合钟昊天销售违规药物,可能也不是单纯为了牟利,而是……
一种报复的手段。
钟泊内心咯噔一下。这家伙的目的,莫非是摧毁时印?
裴文折回忆起夏朵,眼底划过一丝扭曲的笑意:“我们曾经很亲密。”
这个回答犹如一道惊雷,将钟泊一下子劈入了过去的记忆。
他仿佛又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回到了母亲那个关着灯的房间。
钟泊看见了哭泣的母亲,以及她床上那个不发一语的男人。
黑暗中,钟泊看不清男人的脸,苍白的月光只勾勒出了对方上半身的轮廓。
事后他知道,这是母亲的情夫,而在母亲日记里,则夹有一张对方的照片。
情夫正弯下身整理花圃,与拍摄者距离不近,前景有遮挡,所以这照片大抵是偷拍来的。
五年前第一次拿到日记后,钟泊端详过这张脸,不算多么俊美,却透着一股子肉欲。
如今他已经记不太清照片上的男人具体长什么样。
但奇怪的是,他还记得黑暗中,对方那一对微亮的眼睛。
似笑非笑,仿若夹藏着无尽的恶意。
钟泊不觉皱眉,喉咙干涩:“你和花子俞……”
是同一个人?
他本想这么问,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花子俞是夏朵的情夫,她在日记里写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当年也正是通过这本日记,钟厉才发现妻子情夫的身份,其实是自己家的园丁。
不光如此,匿名向警方、记者举报夏朵在花园种植罂粟的那个人,也是他。
警方在事后调查,夏朵的确在网上购买了一批冰岛虞美人的种子。
可不知怎的,最后竟成了罂粟。
思及花子俞园丁的身份,暗中动手脚的人,大抵还是他。
自从举报夏朵的那天起,花子俞便人间蒸发,消失了好几周。
钟厉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与警方联手一起缉拿他。
他们追查了近一个月,最终在另一个市的郊区悬崖下,发现了花子俞的尸体。
车子与人一起在下面,烧得面目全非。
通过花子俞几处出租屋内的dNA与尸体上的进行比对,证实为同一人。
警方也查到了花子俞个人的通行记录与该车辆的信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为什么在悬崖下,根据监控,是飙车撞上护栏所致。
依据法医的鉴定,尸体内残存大量杜冷丁,行车失控大概率是因为药物滥用。
花子俞是个孤儿,养父母发现他品行不端,十八岁后便将他赶出家门,再无联系。
警方通知其养父母后,这件事算正式尘埃落定。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死了,包括钟厉,以及对此事尚且懵懂的钟泊。
可眼前这个——
“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泊思绪混乱,难道裴文折就是花子俞?
如若不是,他想不出更多与母亲曾亲密过的beta男性。
因为事实如此,夏朵从高中时开始写日记,一直持续到临死之前。
而出现在她日记本上与之暧昧过的人,只有钟厉与花子俞,不存在第三者。
但花子俞不是已经死了吗?
并且钟泊见过花子俞的照片,与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半点相像。
也正是鉴于这两点,钟泊在今天之前一直以为裴文折只是个暗恋夏朵的阴暗男。
因为只能远远观望,不知不觉便因爱生恨,才会骂夏朵“下贱”。
舔不到某个人便肆意诋毁、辱骂,这种蛆虫可太常见了,他以为裴文折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此刻,裴文折的话却打破了这一假想。
曾经很亲密……
钟泊迷惘之际,猛然间发现了一个细节。
裴文折的笑容有点僵硬。不,准确点讲,他的每个表情都有一种别扭感。
一个词猝不及防在脑海中冒出,钟泊心脏砰砰的,因不安而跳得厉害——
整容。裴文折整过容。
这么做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掩盖自己过去的样子。
裴文折见床上的omega惊疑不定,唇角拉至极高,显出一种不协调的扭曲与畸形。
他声音轻柔而压抑,故弄玄虚道:“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小木屋内,阴冷而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宛如夜间起雾的坟地。
钟泊抛去思虑,听从内心直觉,正色道:“你是花子俞。”
“没错!”
听见了令自己满意的回答,裴文折拉高嗓音,几乎发出一声怪叫。
夸张的反应,仿佛是台上哗众取宠的丑角。
钟泊认为这家伙的精神状态堪忧,但还是保持平和地与之沟通。
“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问出这句话前,他心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但还需对方证实。
花子俞改名换姓,甚至变更容貌,为的不是开启一段新生活,而后安稳度日。
相反,这个消失了十五年的魔鬼从未忘记过去,也不打算忘记。
他不光把自己的经历、渴求、幻想用隐晦方式写成小说,还积蓄力量,报复时印。
哪怕夏朵、钟厉已经离开人世,也无法阻止他的狂热与恨意。
可是为什么,究竟为了什么?
“因为爱。”
裴文折说这话时,心绪似乎稍有平复。随即,他又补充道,“也因为恨。”
钟泊一头雾水,但他明白,对方口中的爱与恨,皆不指向自己。
这番话,更多的应该是在说夏朵吧。
可裴文折,他到底在爱什么?又在恨什么?
是他自己介入夏朵与钟厉之间,不但下流卑鄙,更毫无良知,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他有什么资格去恨,又有什么资格去报复?
裴文折说罢,定定看起钟泊的脸,眼中同时浮现出厌恶与迷恋。
“身为一个omega,你居然长得更像钟厉,这让我怎么忍得了呢,艺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