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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购物中心回去的当晚,两人在厨房忙活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折腾出一顿大餐。

尽管卖相一般,完全比不过餐厅料理,不过配上路易十三黑珍干邑,远远超出了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均价,不好吃,但主打一个字,贵。

“车子买那么便宜的,酒倒是舍得花钱。”

陆予盛握着几乎空掉的黑水晶瓶身,给自己倒了最后半杯酒,“你工资都花这上面了?”

“怎么可能,这才多少钱。”

两人的酒量都很好,钟泊打开嵌入式酒柜,又开了一樽宝石瓶身的苏格兰迪瓦伏特加。

“真的?”

陆予盛一边切牛排,一边打量起对方的酒柜。

之前没留意,现在透过玻璃柜门,他发现里塞了不下十二支酒,而且品种五花八门。

有亨利四世白兰地、麦卡伦m威士忌、罗曼尼·康帝干红、意大利柠檬利口酒……

陆予盛平时不怎么饮酒,对这些的具体价格心里没有个大概的数。

不过单看奢华的瓶身,是个人都知道它们贵极了。

“一瓶200万刀顶多了,我这一柜子加起来,也没有上千,哪比得上你买车的开销。”

钟泊下厨时兴致勃勃,此刻坐下来,面对自己做的一桌子菜却没多少胃口,只一个劲儿地在灌酒。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手艺太糟糕了,他吃不下去。

“你少喝点,一会儿别全吐了。”

陆予盛思及过去钟泊酒精中毒一事,最近又刚经历手术,“身上的伤口还没恢复吧?”

钟泊动作一顿,他这时才想起喝酒的确不利于恢复:“你说的对,我一时开心给忘了。”

从前他一度以为失去了婚姻的保护伞,自己会很不习惯、很不安,但如今尘埃落定,他反而一阵轻松。

父亲的去世也一样,纵然令他痛苦,可没了对方,他更加自由,不再束手束脚。

这自由漫无目的,但也让他愈发独立自主,不失为一桩好事。

钟泊把才倒的一杯让给陆予盛,盖好伏特加,吃起了唯一还行的菜,蓝鳍金枪鱼刺身。

因为鱼肉切好,摆上点装饰就行,小碗中的酱料是现成的,不必费心调制。

钟泊做饭不行,刀工却很好,摆盘也很有艺术感,所以这道菜看着还不错。

在厨房时,陆予盛吐槽说这叫“金玉其外”,并问及了他为什么只有切菜切肉这么利索,其他步骤完全是手忙脚乱,还要对着菜谱用量杯。

钟泊回答:“这没什么,我做病理解剖时也一样利索。”

陆予盛:“……”

看着钟泊不停地处理肉类,手法娴熟,Alpha突然没了胃口。

他兀地记起强行标记的那一晚——

自己被餐刀刺中,后来去找医生。对方一边消毒一边说你太幸运了,伤口离动脉只差几毫米,不然可就危险了。

难怪……

现在想想,两人和好后,钟泊完全没问过他伤得怎么样,显然是心里有数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一定的理性,omega是真的很害怕吗?

餐桌上,陆予盛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其实事情已经发生,再想这些意义不大,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陆予盛没打算过强行做永久标记,他一般很尊重omega们,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钟泊那晚一直在气他。

似乎铁了心要撕破表面上的和平,一句拖延时间的软话也不肯说,毫无转圜余地。

所以他也疯了,钟泊成为了他的例外,是他唯一一个伤害过的omega。

可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他不做点什么,放任钟泊离开,两个人就真的再无交集了吧?

还不如现在。

“吃好了吗,一起去洗碗?”

钟泊饱了,见陆予盛没再动叉子,于是这样寻问。

“不用,我来,你先去洗澡吧。”

陆予盛起身收拾,钟泊没有异议,回房间了。

拿起餐刀时,陆予盛又想,钟泊当时固然抗拒,但应该没有特别恐惧。

这并非自我安慰的臆测。

要知道,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与无力。

而钟泊喜欢未雨绸缪,在生活中对大多数事物一贯表现地很淡定,很少惊慌失措。

如此淡定的表象之下,潜藏着一种生长在骨子里的控制欲。陆予盛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加上作为一个omega,名义上的丈夫又不算彬彬有礼……

钟泊不可能没有预想过被强行标记的情况。

有预想,自然也会有相应的计划。

事实上,钟泊一过发情期就去洗标记,如此果断迅速,显然早就有所考量。

换句话说,钟泊在被标记时,甚至标记前,已经有了应对的准备。

这样的准备,会不会不止针对席铭,或某个陌生的Alpha罪犯,也针对自己呢?

如果钟泊真的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

陆予盛忽而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

钟泊爱不爱自己还尚待考证呢,这个omega对自己有戒心是必然的。

基于这一前提,再回想起那天晚上钟泊的种种言行,就很值得玩味了。

如果钟泊想要安全,想要顺利回家,那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虚与委蛇、暂时服软,以此拖延时间。实际上,他确实很擅长敷衍人不是吗。

或者声泪俱下、佯装可怜,讲一段虚伪的故事,引起自己的不忍与心软。

而非一直出言刺激。如果他想要平平安安,这种举动只会显得很蠢。

极端情况下,他甚至可以拿着餐刀,以自杀相威胁……

噢,餐刀。

被咬的一刹那,钟泊立刻摸到了餐刀。

之所以能那么快、那么精准,是因为他被压在桌上弄得七荤八素时,早就知道餐刀具体在什么位置,也早就想到可以用这个作为利器了吧?

可偏偏在最后一刻,他才拿起它。

而到了这个时候,它唯一可以起到的作用,也只有发泄不满了。

是啊,即便害怕与反感,omega也从没有真心实意拒绝过这一次标记。

不拒绝不是因为爱,而是……

因为贪婪。

考虑到钟泊之后的举动,这个答案一目了然。

如果爱,他不会去洗标记。如果不贪婪,他不会还和自己在一起。

钟泊要让自己在这次之后认清现实,放弃幻想,乖乖任其予取予求,不奢求任何结果。

他想把自己拴住,用一根吊在嘴边却永远啃不到的狗骨头。

真是可爱,陆予盛想,没有这份贪心,omega不会轻易咬住自己的鱼钩。

看样子,他们两个都想当猎人,也都沦为了彼此的猎物。

那么,最后谁才能更胜一筹呢?

陆予盛十分期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