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泊在医院住了五天。
期间,谭见每次来探视,都能看见床头的花瓶中插着一束玫瑰。
花瓣十分新鲜,像是每天都会更换。
不用说,是陆予盛弄的。
这个Alpha在手术当天住进了钟泊的单人病房。
钟泊床边,由此多出了一张新的单人床。
谭见完全不明白所长的想法,看见这两个人相处一室,他非常不放心。
钟泊发现了他的敌意,于是把两人叫到跟前,让他们正式相互介绍了一番。
同时,他让他们就之前在手术室门外打架一事,向对方道歉。
“是他先打我的!”
陆予盛恶人先告状,眨着狗狗眼,样子极其无辜。
谭见特想一口吐在对方脸上:“是你先打的楚医生!”
钟泊躺在白色病床上,一听这话,立刻皱眉。
他面色不豫,问:“你还对楚医生动手了?”
陆予盛发现钟泊生气,猝然哑火,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钟泊叹息一声,当场给楚医生打了视频电话,扯过陆予盛让其认错。
这一回陆予盛十分识相,表现良好,钟泊结束通话后,满意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陆予盛当即扑入omega怀中,无赖地要求更多抚摸。
谭见:“……”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天天都要来医院看这两人发狗粮!
向钟泊报告完研究所的一些重要事务后,谭见果断溜了。
既然所长和陆予盛已经和好,他作为一个外人,就没有理由在那儿指手画脚。
而且他趁陆予盛不在时,偷偷给所长送了一支电击笔,电晕一头野牛都完全不是问题!
相信所长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对,没错!
……
谭见离开后,二人又玩闹一阵。
钟泊从前天开始,就不必打点滴了,但为安全起见,还是准备留院观察几日。
陆予盛把自己的单人床与钟泊的拼起,变成了一张双人大床。
两个人现在白天可以并肩躺在一块儿。
但每到入夜,为了不误压到钟泊的伤口,陆予盛又会把床移开,两人分开入睡。
“为什么你不想让任何人标记?”
阳光灿烂的午后,两人面对面躺着,陆予盛忽而问出了这句话。
他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只是想知道原因。
钟泊并不反感,他俏皮地说:“你调查过我,不如你来猜猜?”
陆予盛拉着omega的手,没有多加思考,便试探着问:“因为你的父母?”
钟泊眸色转深,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半拍后露出微笑,反问——
“为什么这么想?”
“你父母就是Ao结合,而且结局并不好。”
“没错。
“我爸的爱日渐冷却,我妈也移情别恋,标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钟泊神色坦然,自认没什么可回避的。
他目光飘忽,一边向Alpha讲述过去,一边陷入深思。
“并且,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并不可靠。”
十一岁的那场手术后,钟泊依旧一直在想,当时怎么样才能救母亲。
是不是他还不够努力?是不是他不该瞒着父亲?
最后,看了母亲的日记,他才明白过来。
母亲的悲剧,本质上与周围具体的人无关。
自己救不了她,旁人也救不了她。
唯一可以救她的,是她自己。
夏朵比其他omega不幸,不幸在丈夫出轨,还有了私生子。
夏朵比其他omega幸运,幸运在丈夫有钱不抠门,所以她有一大笔积蓄。
她这么有钱,明明可以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少女时期的夏朵,有许许多多,除了爱情以外的梦想。
比如开一家甜品店,比如成为珠宝设计师,比如当个知名女演员。
哪怕不去上班、创业,发展一些长期爱好,报个兴趣班,也可以让生活充实起来。
可夏朵没有。
钟厉不在,她在大房子里无所事事,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爱情成了她人生的全部。
而当童话破碎,爱情远去,她投入了情夫的怀抱。
沉浸在新一轮的爱情中,无法自拔。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幸运,她遇见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一条毒蛇。
夏朵心灰意冷,只能将目光转向自己过去不闻不问的omega儿子。
小时候的钟泊,知道自己在父母眼中是没用的。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努力学习,承担了部分家务,甚至还说出了那句——
“我会保护妈妈一辈子。”
现在回忆起来,钟泊只想苦笑。
多不长脑子的一句话。
他当时只有十岁,是个在上小学的omega。
外面还有个Alpha大哥,所以未来公司与大部分的家产,估计都轮不到他。
保护,哈,何谈保护。
连作为Alpha丈夫、曾信誓旦旦许下诺言的钟厉,都保护不了她一辈子呢。
偏偏夏朵信了,不,她不得不信。
因为她已经绝望,也不懂自救,才会把那么小的儿子当成救命稻草,要求他保护她。
可区区一根稻草,怎么承担得起一个大人的重量呢。
于是她死死拽着它,一起不断下沉。
时至今日,钟泊早已明白,夏朵不爱他,她爱她的爱情,她爱的是自己。
而他,小心讨好,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用。
所以他也不爱她,爱的是自己。
母不爱子,子不爱母,多么可笑。
夏朵作为母亲,唯一教会他的,就是不要执迷于爱情。
抹去自我,把人生托付给其他人,太过危险,也太过荒唐。
“……”
至此,陆予盛完全明白了钟泊的想法。
他已经明白,他的情敌不是席铭,也不是任何一个Alpha。
他要击败的,是钟泊所认定的正确生活,是对方的过去,以及借由过去固化的价值观念。
玫瑰的刺长在omega自己身上,理所当然的,也只能由自己拔下。
“我不强迫你,这一点我说到做到。”
陆予盛提醒钟泊,“但成年omega一直不被标记,生理上会很难受。”
钟泊并不反驳,而是陈述了另一个事实:“被标记后,如果发情时伴侣不在,omega会更加痛苦,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会活活痛死。”
好吧,看样子,他现在也没法用语言进行劝说了。
陆予盛没有灰心,在一切明了之后,他反而有心思与omega开起了玩笑。
“你一定是个相当保守的投资者,因为你不乐意去冒一丝丝的风险。”
钟泊不以为然,他无视抗议,捏住了Alpha的鼻子——
“绑架犯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你就是我最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