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很唐突。但Enigma们的处境,您应当是了解的。”
院长下垂的眼睛,没有浑浊,反而如镜子一般,清晰明净,让人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知道。”
钟泊简单地说了一句,没有更多表态。
Enigma,单词的原意是,难解之谜。
在现代社会,这种第二性别十分罕见,有专家说,这是在Alpha基础上,基因变异的产物。
Enigma的信息素等级一般高于Alpha,身体素质也更为优越,理论上,是绝对的强者。
但,也仅仅是论及个体方面。
Enigma的出生率不及千万分之一,数量上的稀少,注定了这个群体在社会上处于弱势地位,无法获得话语权。
现代社会,位于管理高层的是一群Alpha精英,偶尔有beta,也是碍于其人数众多,用来装门面的,起不到决定作用。
排除异己,这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处在权力中心的Alpha们,自然深谙其道。
更何况,Enigma还有一个令Alpha们厌恶至极的能力,标记Alpha,准确一点说,是可以标记Abo所有的人群,除了同类。
被标记的Alpha,会出现omega的特征,但不完全,至少成年后的人的骨架,不会发生改变,受孕则必须看情况。
钟泊以前与一些专家谈论过Enigma,而作为Alpha的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
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是——
Enigma是Alpha的一种基因变异产物,天生有缺陷,看似强大,实则极不稳定,暴力倾向高,多为反社会人格。
虽然,钟泊在深入研究后,没有发现类似的科学依据,但许多学者对这一观点深信不疑。
甚至,十年前,上面出了一项法规。
Enigma身份一经确认,必须向当地派出所登记。所在社区有义务进行监视、监管,定期走访,进行心理评估、药物管理,与危机干预。
如有不配合者,会送往行为矫正机构。
这样的待遇,似乎Enigma们不是合法公民,而是有潜在危险性的,精神病患者。
钟泊不同情Enigma,每个性别都有各自的困境。只是,他看那些Alpha费心打压Enigma的样子,有点想笑。
狩猎者一下子沦为猎物,真是有趣。
“那您也一定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这孩子被不知情的人领养,一旦暴露身份,会有多大的麻烦。”
院长苦笑,看着钟泊,补充说,“但如果院方实话实说,不会有正常人愿意领养他,甚至还有可能,会对外四处宣扬。”
“刘院长,您的顾虑,我已经明白了。”
钟泊如此回答,陷入了沉思。
这个孤儿院,基本上是时印的资产,虽然不怎么营利,但出现个不稳定的因素,他不可能忽略不管,放任其成为定时炸弹。
至于,领养……
把一个小Enigma交给不知情的家庭,的确不妥。最坏的后果,不是退回孤儿院,而是对方故意弃养,找借口送到一些奇怪的机构。
提起奇怪的机构——
钟泊不由想起,自己研究所的冷冻库里,还存着好几具Enigma的人体标本。
这是某些Alpha投资方,为加快项目研发,无偿捐献的,算十分慷慨了。
钟泊问及来源,对方有些敷衍,只说不会惹麻烦,是行为矫正机构出来的,无人认领。
“我想,我可以领养这个孩子。”
沉默一会儿,钟泊同意了院长的提议。
他不认为自己会是个合格的家长,之所以答应,也有私心,活体E的资料太少了。
但物质方面……
让一个小孩衣食无忧,完全不是问题,泡钞票浴里,养一辈子都行。
“太感谢您了!这是他的资料!”
院长一边递上档案,一边介绍,“我们的看护人员与社工都说,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也和他聊过,确实如此。”
钟泊接过后,一页一页翻看,客套话谁都会说,他没有完全相信。
小时候,不少长辈也说过自己乖巧,但一般omega都会被这么夸奖,对于钟泊而言,这个词有点儿刺耳,他不喜欢。
忽然,院长想到什么,有点迟疑地问——
“不知道席先生那边……”
已婚人士领养小孩,通常要伴侣共同提交申请,除非处在分居、丧偶状态。
“他的想法不重要。”
钟泊差一点把这话说出口,但到了嘴边,还是委婉了一些:“我会让他同意的。”
毕竟,他的丈夫,还欠自己一个人情。
……
席铭在外,情人众多,其中有个小情人,和一个学长有了暧昧,举棋不定。
纸包不住火,席铭发现了什么,给了对方一笔钱,提出中断关系。
席铭对自己没有洁癖,但对别人有。
一众情人之中,如有和第三者来往的,一律不要。发现不是第一次的,也不要。
打发完人,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
但,这一回,可喜可贺,他翻车了。
小情人死活不分手,偷偷地跑到了万优国际总部大厦的天台,发信息给席铭要个说法,不然跳下去,两人下辈子见。
席铭不胜其烦,觉得对方只是在吓唬自己,采取了冷处理,派出保安人员,还让发现的员工不要声张,回工位上专心工作,不然扣工资。
不料,保安个个都怂,怕出人命,过了一个小时,双方还僵持不下,没个结果。
小情人见席铭不来,联系了记者。
记者劝不动,叫来了民警。
民警劝不动,叫来了消防员。
大厦下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他们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不知道什么情况。
当时,钟泊与父亲也在万优国际。
钟厉在休息室否决了三份合同,钟泊在一边劝父亲,对席氏和善一点,不要故意找茬。
劝到一半,有个omega少年上天台的消息,就传过来了。这公司里有太多钟厉的耳目,想不知道,都是不可能的事。
钟厉说:“你丈夫挺好的,我不应该挑他的毛病。”这是借钟泊之前的话,在讽刺儿子。
钟泊说:“对,我应该现在离婚,让你和他在一起。反正他是你挑的,好、男、人。”
没说几句,钟泊披了沙发上的外套,戴着防风的口罩,打算上天台看看。
上去后,他发现,席铭还是不在。
看样子,是打算放任不管。
虽然冷酷,但从集团与个人形象出发,符合了席氏的最大利益,一旦被人当面拍到,传得风风雨雨,股价要完。
天台上风大,哭声也大。
小情人坐在护栏上,眼泪哗哗的,一个劲儿地念,他怎么还没有来!他不要我了!呜呜呜!
消防员与民警不明所以,只是猜测失恋。
大概,是这个大厦的某个职员?
他们劝了半天,劝不到点子上,又不能直接上去拽人,太危险了。
钟泊低下头,在网上搜了会儿如何劝失恋omega不要轻生,才看了两个帖子,就被一名眼尖的消防员伯伯抓到,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他对象?
钟泊身上没什么信息素,身材较高,被当成beta是常有的事儿。
此情此景,他突然很想诚实地回一句——
我是他对象的对象。
但现场混乱,他咽了回去,顶着压力,点了下头。因为,有什么办法呢?
现实点讲,席铭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他习惯于为对方收拾烂摊子,不差这一回。
于是,钟泊被推了上去。
小情人见到一个陌生人,以为是什么劝说的专家,大喊,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钟泊说,席总让我来的。
他压低了前两个字的声音,不过借着口型,小情人立刻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谁。
小情人说,你是谁,他的助理?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钟泊说,不,我是他的新欢。
小情人不哭了,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