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多数人已打卡下班。
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席铭一个人坐在独立办公室,没有开灯。脚下的影子长长一道,黑洞洞的,像小怪兽的藏身之地。
他背对办公桌,已经坐了三个小时。
摩天大楼的轮廓,一点点为夜色吞没,而他在等的消息,一直没有出现。
之前拍卖会上失利,他第一时间让国内各大媒体销声,同时派人调查L先生的真实身份。
还没有出什么结果,席夫人就打来电话,询问今天上午拍卖会一事。
他面色一滞,佯装云淡风轻。
席夫人猜出儿子心情不好,也没多问,关切几句后,把话头绕到了钟家。
钟厉一手创立的时印集团,是全球top 10的制药企业,也是国内的行业龙头。
他的意外过世,让不少人看到了机遇。
她交代了很多,最后,柔声相劝。
“他一个omega,父母双亡,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到底还是要顺从老公的。你说点好话,再买点东西,他肯定服软了……”
席夫人不知道钟泊消失的事,让他多抽空去医院看看,省得对方一时想不开。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出差错。”
通话结束。
席铭靠上旋转椅背,支起头,陷入沉思。
母亲温言软语,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清楚,在得到钟家的遗产之前,钟泊不能有差池。
离婚,自然也不行。
钟厉是个狠角色,他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法离婚,死了,恐怕也得拖个一两年。
母亲所言,字字在理。
但,那又如何?
他只知,今非昔比。
席氏集团如日中天,他已有足够的资本,可以不去理会,那个死人留下的一切。
五年来,忍气吞声,他为自己不值,更不愿自降身份,沦为秃鹰,以腐肉为食。
席铭目光沉沉,拉开案下的柜门。
有一份协议书,正躺在里面。
如同千里之外的蝶子,扇几下翅膀,就能在社会上引发一场龙卷风。
他止住思绪,开始审阅桌上的工作文件。
公司高层交上来的下半年企划案,还有诸多不足,得一一批复。
他不愿,在钟氏的影子下,度过一生。
无论家人如何反对,这个婚,他离定了。
……
“姓席的,你给我出来!”
“这位先生,请不要乱闯!有话好好说!”
“席铭!有种别当藏头乌龟!”
“别,再这样,我们要叫保安了!”
……
他伏案工作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吵闹,于是叫来在外的秘书,询问情况。
秘书小姐是个新人,怕席总生气,汇报时声音小小的:“是一位许先生,他吵着要见您,但没有预约,在外面和员工闹了起来。”
“对方是beta吗?”
“好像是的。”
“见他带了同伴吗?”
“没有,是一个人。”
“行了,放他进来。让保安在门口候着。”
秘书小姐依言退下。
席铭在问完后,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当对方冲进办公室,果然如他所料。
来的,正是钟泊的那个朋友,许然。
他和许氏有过一两次商业合作,心知许父老成持重,没想到儿子却毛毛躁躁,不知礼数。
这幅样子,绝不是来谈公事的。
“你这个混账!把小泊怎么样了?”
许然一见席铭,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控,“小心我告诉警……媒体!”
他今早和老妈一起看新闻,发现这个棺材脸和一个娇滴滴的omega手挽手,参加了一场拍卖会。
原本是因为老爸也会去参加,他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一下新闻,没想到正巧撞上这一幕。
当即,他想都没想,就给钟泊打去了电话。
第一通,没人接。
他考虑到对方可能在休息,调了静音,于是等到中午,打了第二通,还是没人接。
一直到下午,他打了五次都没人回应。
发现不对劲后,他向公司请了半天假,跑到之前去过的那家医院,却意外发现,钟泊不在病房。询问前台,也没有出院记录。
他又去了钟泊的别墅、家族企业、研究所,里面的人都说,近几日没见过钟泊。
查看社交软件,最后一条发布的内容,是一本书的读后感,时间停留在两周前。
许然终于急了,抱着一丝希望,开始疯狂给钟泊打电话。
可惜,这些电话都没有接通。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人间蒸发了?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是遗产之争。
钟厉的情妇与私生子们,都不是什么好鸟。
许然去找了他们,分开挨个问,但发现对方只是幸灾乐祸,对其他一无所知。
于是,他来到了席铭面前。
记得有个专家说,伴侣一方出事,有八成的可能是另一半所为。他担心不已,生怕好友已遇上不测。
“怎么,他玩失踪,也没通知你一声?”
莫名被兴师问罪,席铭十分不耐,他理了一下袖口,“还是说,你们串通好了,一起来演戏的?”
闻言,许然愣了一下。
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他气笑了。
“你有病吧,小泊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发现了钟泊的消失,但完全不当一回事!即使准备一拍两散,也不至于这么冷血吧,人渣!
生气归生气,许然又觉得,他没在撒谎。
“真的不是你?”
“我很忙,没功夫陪你玩推理。”
席铭不屑一哂,对他下了逐客令。
许然一直紧盯着他,发现他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怎么会这样?
可,如果不是席铭,那会是谁干的?
不期然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大脑,许然想到了之前新闻上的omega失踪案。
“他……一定是被人贩子拐了。”
许然低头,呢喃自语。
“不行,我必须报警!对,报警!”
席铭一听,神色更为不豫,他命令秘书小姐拦下对方,冷冷发问。
“你要闹得人尽皆知?万优国际的股价会下跌多少?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许然红了眼。
一周前,钟泊还躺在病房里,安静得像失了灵魂。他心里难过不止。
这场婚姻,为小泊带来了什么?
作为朋友,他只恨自己没用,当初没有劝动小泊,让这个渣滓白白害了他。
于是,他大吼一句——
“艹你大爷的股价,跌穿地心去吧!”
说罢,就气冲冲往门口走。
见他要离开,秘书小姐一脸焦急。
“站住!”
办公桌后,席铭放出Alpha压迫信息素,无声的威严与肃杀,成功让beta步伐一顿。
“我现在打给他,你听着!”
席铭拿上手机,拨打号码的同时,打开免提。
昨天,他才给钟泊打过电话,人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反倒是对方,家里烂摊子多,还住了医院,现在又玩失踪,净给他添堵!
这个omega,真的知道怎么当好一个Alpha的伴侣吗,啧,完全不及格!
电话的背景音乐,响了足足二十秒。
而后,随着一声提示音,电话接通了。
对面有风的杂音,但没人开口说话。
席铭没心思拖时间。
他冷着眸子,问得直截了当。
“你在哪儿,还没玩够?”
对面一阵窸窣。
接着,是布料的沙沙微响。手机发出不轻不重的碰撞声,似乎是被人放到了桌面上。
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又是这样。
他眉头一皱,回忆起上上通电话,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花样。想引起自己的注意,手段也太低劣了一些。
“不说话,是想让我挂电话?”
“呵。”
那一头,传来长长的、低沉的笑声。
听上去是个陌生男人。
他的态度,从容不迫中,还带着几分调侃。
谁?
席铭瞳孔一缩,意识到不对。
这是钟泊的手机号,自己并没有打错。换而言之,对方现在身边有个男人。
席铭本就冷酷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
他怎么敢?
电话的另一边,陌生男人开口了,声线充满磁性,尾音上扬,似乎在哄着小猫上钩——
“亲爱的,他要挂了,你出点声吧?”
“不要!陆予盛!”
第二句,显然是钟泊在说话。
不知为何,他听上去很慌张,往日清晰的吐字不复,染上了不明所以的混乱。
“小泊!是你吗?你还好吗?”
许然听了,眼睛一亮,来不及多想,立即冲到办公桌前,凑近了手机。
“我……没事。许然,你怎么在……”
“我发现你不见了,到处找!你真吓死我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呼吸不稳的话语,戛然而止。
对面的音调忽而拔高,然后又是一片沉寂。
这时,许然也听出了不对。
他发现好友的声音沙哑不少,语句时断时续,像是运动才结束,喘不上气一样。
许然还在困惑,角落里的秘书小姐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红了脸。见状,他也反应过来。
难道……
席铭听得忍无可忍,冷厉的面孔再也挂不住,他一把抓起手机,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压碎。
“钟泊!你还要脸吗?
“我们还没正式离婚!你竟敢……和外面的野男人搞上!下贱胚子!”
电话另一边,传来陌生男人不满的抱怨,可仔细听,又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与无谓——
“什么野男人,甜心,为我说句话好吗?”
“住手……”
“来吧,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
男人故意咬着字音,听上去更为浓稠、喑哑,仿佛一勺糖浆,每一滴都可以拉出甜丝。
“快一点说,宝贝。我等不及了。”
“啊……放我下去!”
“你也不想让我生气,对吧?”
话落,对面发出更多声响,是桌子与地面的摩擦。
“不、嗯……啊!老公……”
“乖,多说几遍,我爱听。”
“啊,老公……停下……不要了……”
……
Alpha信息素终于爆发。室内像点了一颗炸弹,火药味四起,让人只想落荒而逃。
压抑几秒后,席铭再度开口,发音冷硬而锐利,身体似乎也一起发出了咆哮——
“说,你到底是谁!”
他的血液,正沸腾不止。
心里有个声音,持续发出尖啸。绝对,要让这个Alpha付出代价!生不如死的代价!
“我?”
对面的男人再次笑了,带着针对性的不屑,停顿一秒后,他漫不经心地接下去——
“上午,你不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是L先生,也是你丈夫的……绑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