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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春闱,你有何看法?”

周曦坐在体元殿的上首,言语间带着友善和笑意。

两人年龄相差有一旬,可周曦总觉得韩延是个很适合说话的人。

韩延也没有那些客套,大大咧咧的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只深深的看了周曦一眼,便笑道:

“陛下的溪山书院,可是有女弟子去参加今年秋闱了?”

周曦眼眸一转,笑笑无话,只是让体元殿女官给韩延添了茶水。

“韩大人说的没错,溪山书院确实是有几位女弟子马上就要参加八月的秋闱。”

韩延望着杯中的茶水,慢悠悠抿了口茶:“秋闱的结果且不得知,陛下便这般有把握那几位女弟子能进入到明年二月的春闱?”

周曦眉梢眼睑扬起笑意:“能。”

谢书荞拼全力教导的弟子,若连区区秋闱都无法通过,天枢阁便是徒有虚名了。

韩延见周曦胸有成竹,倒是有些好奇,溪山书院莫不是请了高人?

“陛下是担心明年春闱考场的检查,几位女弟子的身份难以瞒住?”

韩延试探的问道。

春闱在京城贡院,由礼部主持,派正副两名考官,考场查验比以往严格许多,周曦的担心也很正常。

“之前你举荐的那个去云和县当县丞的人叫什么来着?”周曦突然问道。

“孟九安。”

周曦点头,“就是他,让他回京,在礼部给他找个位置。”

韩延无奈:“陛下想让他主持科举,他官职实在太低了些。”

“他这些年在云和县政绩如何?”周曦不动声色问道。

“手段雷厉,勤俭爱民。”

这种评价放在一起,稍微有些不协调,可用在孟九安身上却十分合适。

“他有些像你。”周曦总结。

韩延放下手中的茶盏,忽而一笑:“既然如此,臣便想个法子调他回京吧,他如今是个县丞,不过八品,要提拔也不可太过,便让他去礼部先做个从六品员外郎吧。”

周曦自然是没有意见。

转眼八月秋闱,却不想又出了事情。

豫州出现考生罢考,他们抬着孔圣人的牌位游街,大论女子当政为天理不容,是人伦败坏之祸。

消息传至其他州县,不少考生纷纷效仿。

各地纷纷上折,奏请秋闱后延。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么?”

康泰殿内,温棉义愤填膺。

周曦登基后,尊温皇后为太后,本该迁居慈宁宫,可温太后不知为何,选了太妃们所住的康泰殿。

不过先帝所留嫔妃不多,周曦便另择一宫殿安置太妃们,又着重修缮康泰殿。

如今康泰殿看着倒是比慈宁宫更富贵几分。

温棉的话说完,殿内却没有人接话。

她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发,“我说错了?”

温皇后摸着佛珠,笑道:“你没错,你说得对。”

言词,忽而微微敛眉,正色道:

“读书人自诩清贵,实则也不过是利益联盟罢了,此番闹事,定是有人煽动。”

徐如笙点头:“我已写信给谢叔叔,让他想个对策。”

谢家在学子们之间的声望还是很高的,谢书荞想出来的法子,定然是有用的。

周曦一身明黄色帝王衣裳,显得格外庄重和严肃。

她登基不过数月,可身上的王者之气却是越来越重。

她双眼半眯,长长的睫毛扑闪,落下一层灰暗的光影,慢慢的,唇颊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各地来报,闹事的学子不算多,只是历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且朝廷一直以来是对读书人多加礼遇,所以才让各地官员慌了神。”

“这些个人啊,好日子过多了,便忘记以前世族一手遮天的暗无天日了。”

徐如笙抬头看周曦,只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当下便明白周曦的意思了。

周曦对着徐如笙温和说道:

“阿笙,你在给谢书荞写封信,让他提醒一下那些读书人,若没有科举,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们该何去何从。”

徐如笙点头称好。

接着周曦又看向温棉:“阿姐给你一个钦差的身份,你就带着那三千私兵去各州走一趟。”

温棉瞬间来了精神,“阿姐想如何?”

“抓了领头的两个,杀无赦。”

“其余人既往不咎,限他们按时参加秋闱,罢考者,剥夺现有功名且终生不许再参考。”

“此次秋闱各州解元,无论明年会试或者殿试有没有考中,朕皆留翰林院授官。”

杀鸡儆猴,恩威并施。

徐如笙起身装模作样朝周曦盈盈一拜:“阿姐如今,果然有了帝王之气。”

周曦抿嘴一笑:“那也永远是你阿姐。”

周曦在康泰殿待的时间不是很长,登基以后,政事烦多,她能每日抽空到康泰殿陪陪温太后已经是很难得了。

温棉次日便接了圣旨领着三千人从京城出发,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豫州。

起初大家是不屑一顾的,那些闹事的人也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毫无惧意。

更有甚者,拿着孔夫子的排位挡在身前,指天长啸。

可温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她带来的那些人个个更是大字不识两人。

想用孔夫子的牌位做护身符?

不存在的。

当街抓了领头闹事的两人,温棉举刀砍了他们的脑袋,热血四溅,震慑一方。

众人这才意识道,女帝是来真的了。

刀见了血,人也就冷静了,冷静下来后,也就想明白了,皇位上坐着谁,是男是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谢书荞也很快就给天下的学子们写了一封信,循循善诱,苦心劝导。

当年世族一手遮天,纵使读书人满腹经纶,空有一身报国之才,却拜官无门。

直到大启几代皇帝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读书人应该心怀天下,而非目光短浅盯着皇位上坐着谁,那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人才干的事情。

一文一武,双管齐下。

一边有温棉手起刀落,一边有谢书荞递的台阶。

很快各地的乱像便平息了。

秋闱,照期举行。

同月,女帝下旨,各地耕种者,税减一成,若遇歉收年份,再减一成,官员若强征,一旦发现,即刻处斩,祸及全家。

此令一处,大启欢呼,百姓雀跃。

那些平头百姓比读书人更不关心皇位上坐的是谁,只关心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体元殿里,周曦亲自给徐如笙倒茶:“那些免掉的税赋,阿姐就指望你这个小财神爷了。”

徐如笙手指在茶杯上打着转,慢慢开口:“有件事情,我想和阿姐说说。”

周曦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骂道:“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尽管说。”

徐如笙低头瞧着手里的茶水,始终未曾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