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急匆匆的去了体元殿。
徐如笙也吩咐园子里的贵女各自散去,这春日宴,办不成了。
周令月走到徐如笙面前,压低语气:“我是不是让老周家绝后了?”
徐如笙被周令月突如其来的想法震得一时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消化了她的话,又冷笑道:“你应该要当皇后了。”
“呸,晦气。”周令月毫不掩饰对周衡的嫌弃。
“我也走了,太后这会儿估摸着肝肠寸断了,我得去守着,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周令月走后,徐如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里哀声一片。
杨贵妃哭的快断了气,倒在温皇后身上,“娘娘,阿衍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还有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是徐如笙从没有见过的。
她眼眶红肿,嘴唇惨白,手上的帕子都快拧断了。
徐如笙心下了然,这是杨才人。
“杨芸,”杨才人双眼无神的开口,“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都是你害死了他。”
杨贵妃直起身来,一双美目仿佛淬了毒,“若不是你这贱人日日缠着他,他会生出带兵打仗的心思么,他是为了躲着你。”
杨才人毫不示弱:
“明明是你为了让他争太子之位,怂恿他去争这军功,才害得我儿死在战场上。”
杨贵妃猛的起身,猩红的指甲便往杨才人脸上招呼,嘴里还骂着:
“贱人,那是我的儿子,和你没关系,当年我就不该心软,应该让你死在冷宫才对。”
死了儿子的杨才人,已经失了活着的欲望。
回想起自己悲惨的一生。
被家人当作固宠的工具送进宫里。
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被别人抱走,自己还被打入冷宫。
如今日子才有了些盼头,周衍却一命呜呼了。
“杨芸,我要杀了你。”杨才人顺手拔下手上的发簪就要朝着杨贵妃刺过去。
好在蓝彩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住了。
“皇后娘娘面前敢行凶?杨才人你不要命了?”
吕回一阵后怕,万一误伤了温皇后可怎么好。
杨才人双眼充斥着疯狂,接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的儿子被人害死了,我的儿子被人害死了。”
杨贵妃忍着悲痛,心有余悸的指着杨才人破口大骂:“疯子,来人,把这个疯子送去掖庭。”
温皇后脸色阴沉的看着底下乱作一团。
“皇后娘娘,各宫嫔妃都在殿外,说要求见皇后娘娘。”
凤仪殿一个宫女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回禀。
温皇后直接下令:“传我懿旨,各宫没有本宫的旨意,不许外出,有违令者,一律送去掖庭。”
她又看了一眼被蓝彩拧住的杨才人:“送她回春居殿,太医院得闲了,找个太医给她瞧瞧。”
杨贵妃刚想说什么,就被温皇后一个眼神扫过去。
“你也是,回你宫里去,本宫的懿旨刚听清楚了?若敢不从,太后也保不了你。”
温皇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这般疾言厉色,杨贵妃心里对温皇后的惧怕是长年累月积攒来的,只得乖乖回了冰泉宫。
人都出去后,温皇后又禀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徐如笙和她两人。
“怎么回事?”温皇后的脸色并不好。
徐如笙也不打马虎眼:“恭王派出了隐卫混入行军队伍中,在战场上放了暗剑,杀了周衍。”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恭王有隐卫是真,周衡要杀周衍也是真。”
温皇后心里一紧,“周衍死了?”
徐如笙老老实实摇头,“没有。”
温皇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松泛,可语气没有松懈,对着徐如笙也是冷脸:“这些都是你的计划?”
徐如笙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是周衍不想留在京城,他和泽丽公主两情相悦,所以想假死脱身。”
后面的事情徐如笙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温皇后。
“姨母,这样的机会,不用的话实在可惜了。”
温皇后脸色有所缓和,还是告诫徐如笙:“此举根本不会撼动周衡,周衍一死,他就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何况你也说了,人是恭王派出去的。”
徐如笙也粲然一笑,“我知道。”
“你知道?”温皇后疑惑。
“陛下死了一个儿子固然伤心,哪怕他知道人是周衡杀的,为了江山不旁落,他也只能认了,最后立周衡为太子。”
“何况周衡还能推脱出去。”
温皇后点头:“只不过为了不让阿曦被戕害,陛下会给阿曦更大的权利。”
“所以姨母,这整个事情,只要让阿姐拿到更多的权利就行了。”
徐如笙心情十分愉悦。
“可这不是长久之法。”温皇后皱眉,“陛下只有周衡一个儿子,无论他犯下多大的错,陛下都会替他隐瞒。”
徐如笙勾着唇角道:“那就让他不再是陛下唯一的儿子。”
温皇后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徐如笙立刻就笑得更灿烂了。
温皇后便问她:“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问过灵觅有关红袖招的药性,或许姨母该派人去看看,嘉嫔是不是有了身孕。”
温皇后紧绷着脸,这段时日,嘉嫔鲜少出来走动。
“若她没有怀孕呢?”
徐如笙神色未变:“那我再想别的法子。”
温皇后心疼道:“姨母方才对你冷脸,是因为担心你,你如今和阿曦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你们大了,许多事也不只许我。”
“我担心得很。”
徐如笙心里一酸,眼眶发热,扑倒在温皇后的膝盖上,强忍着泪水不落下来:
“姨母,您已经够苦了,我和阿姐又怎么忍心让您伤神,您放心,我有表哥有舅舅,还有……青阳,阿姐有朝堂的权利。”
“这条路本就是堆积着尸山血海,荆棘丛生,危险也在所难免。”
温皇后怜惜的抚摸着徐如笙白瓷般无瑕的脸。
却没有再说这样沉重的话题,只柔声道:
“你舅舅上次进京,与我说要把你和阿栩的事情定下来。”
徐如笙一僵,有些手足无措,抬起头来时,眼神中含有一丝羞涩,往日声音明亮的少女此时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我还想等阿姐给我赐婚呢。”
温皇后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副放了心的表情:“都依你。”
此时皇宫到处弥漫着哀伤和悲痛,宫女太监们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唯有凤仪殿,散发着与往日不同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