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张鹏远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的右手食指微微抖动，意识有些模糊，只感觉自己的胸口火辣，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咳咳！老段？老段？”张鹏远呼喊着老段的名字。
“呼呼～”张鹏远使劲全身的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土，喘着粗气，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不，这空气中混合着硫磺、硝烟、鲜血的味道。
张鹏远用双手撑着土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点生机。
看见这样的情景他悲从中来，大声的嘶吼，如同一只野兽一样，眼泪从他干涩的双眼中流出，流过他黢黑的脸颊，滴在冒着烟的黑土地上。
“还有活着的吗？还有人吗？我9营的战士都没了吗？”
“还活着的给我举个手，我去救你们！”
“啊！”
张鹏远站在小丘陵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内心十分沉痛，看着寂静一片的丘陵，他的心跌落谷底。
在落日余晖中他看见身旁的土地下面有动静，一只手破土而出。
张鹏远连滚带爬的扑到那地方，他的双手拼命的刨着土壤。
“老段，你还活着。”
“小顺子，太好了，你们都活着。”
张鹏远把两人从土里拖了出来，这让本就体力不支的张鹏远累倒在地上。
被挖出来的小顺子和老段两人不停的咳嗽，把嘴里的土给吐了出来。
在休息的张鹏远看见远处又有一双手伸了起来，他急忙的跑去救人。
半个小时候后，张鹏远挖出来了20人，900人的9营，现在仅仅剩下23人。
“兄弟们，等会把倭寇的枪支弹药收集一下，明日看来还要苦战。”张鹏远口干舌燥的说道。
9营剩余的战士相互搀扶着去收集枪支弹药翻找尸体上能吃的东西，铁水壶也被他们收集在一起。
“营长，咱们收集了60多杆鬼子的枪，1千发子弹。”小顺子大口的喝着铁壶中的水，对张鹏远汇报道。
张鹏远点点头，看来阵地坚守一天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他没想到这群鬼子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炸。
“哈哈哈，能跟兄弟们同生共死，真是快哉啊！明日就是你我的死期了，我们9营没人当孬种，对得起父老乡亲了。”张鹏远豪爽的说道。
对于生死，众人早已经看淡，今日他们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哎！营长，咱们以后不是丘八了吧！不会被老百姓指着鼻子骂了吧！今日咱们爷们也硬气了一次，哎！以后俺家里的老娘可能见不到俺了。”一名士兵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感慨带有一些悲凉的说道。
看着背靠背唠嗑的士兵，张鹏远就一阵心酸，是他把大家带到这里，他把大家带到了死路上。
“我对不起大家，让大家在这里共赴黄泉了。”张鹏远这条汉子哽咽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众人没有说话，只是拍着张鹏远的背。
“营长，你说我们能保护得了这片黑土地吗？那些侵略者这么厉害，咱们能够打退他们吗？”一名士兵问道。
“没有侵略者能够征服我们，宁愿以后再打他个十年八年的，也愿意当个亡国奴，只要我们东北人还活着，咱们就不会亡国灭种。”张鹏远认真的回答道。
“我说营长，以后老百姓还能记着我王五吗？我这一辈子都是个苦命人。”
“家里早些年遭了旱灾，我爹我娘都饿死了，我跟我弟在街上乞讨，我弟又被贩子拐走，这世间孤苦伶仃就我一个，我是没活路了参了军。”士兵王五抽着从尸体上捡来的烟，吐着云雾说道。
“哈哈哈，咱们肯定会青史留名，民族英雄肯定有咱们的名字，到时候这里会圈化成一片墓地，咱们的名字会刻在墓碑上，说不定旁边建个寺庙，每日都有香火萦绕。”
“不敢想以后会有那么多人给咱们烧香，有那么多孩子敬仰咱们。”
“咱哥老子的就这一条烂命，死的有价值就行，反正我已经打死6个鬼子了，稳赚不赔的生意。”段翔站起来欢呼道。
“俺也一样！”
“俺给家人报了仇，我都梦见我爹了。”
“弯了一辈子腰，当了一辈子奴才，今天咱腰也挺直了。”
“咱们9营得留个种，替咱们烧香，不要让世人忘记了咱们，咱们9营的精神一定要传承下去。”张鹏远站起身来对着围坐成圈的战士说道。
“对，让一个人活下去，给咱们名字书写下来。”一名战士激动的说道。
“我这有花名册，让人把它带出去，这样我们就不会成为没有名字的孤魂野鬼了。”段翔从身旁的袋子中拿出布满尘土的花名册。
“让顺子走吧！他还小，咱们都是大老爷们了，就这一个小屁孩儿。”张鹏远拍着小顺子的脑袋说道。
“好，就让这小娃娃走。”大家齐声说道。
“小顺子，你以前是跟着鞋匠的学童，记得给老子烧双靴子，老子怕脚冷。”老杨笑呵呵的说道。
小顺子哭泣着喊道：“我不是小屁孩，我要陪你们一起上路，这9营就是我的家。”
听到这的张鹏远摇摇头，拉下小顺子坐到地上，摸着他的头说道。
“小顺子，人生就是如此，总会有生离死别，没有人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包括9营的这些战士，很可能今日之后，我们就没有相见之日了，但你也要明白，把我们9营的精神传承下去。”
“你就是咱们9营的种子，有你在我们9营就还没有灭亡，我们的番号还在。”
段翔听完之后点点头，把花名册递给了小顺子。
“走吧！趁着夜色的掩护。”段翔推了推小顺子。
小顺子擦干眼泪，看着在场所有人，想要把他们的脸都记下来。
“快走，等到倭寇合围了，就走不了。”张鹏远催促道。
小顺子一走一回头的看着对他挥手说再见的士兵。
“营长，等着我，我一定会找援兵救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小顺子说完拼命的往后面跑去，想要争分夺秒，找到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