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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翁先生在程烁这里蹭完饭,满足地坐上车回了家。

程烁披着厚厚的大氅送完老先生,跺跺脚,伸手哈里口热气,转身回去。

前院里供人通行的路扫的干净,墙角处堆着几个雪人,顽趣十足,两个小子把大门关上,落了栓。

俨然一副不再出门的架势。

此时才入了冬,也不会有村民来拆借银粮,自是无事。

就这样停几日下几日,转眼间,已至深冬。

这段时间一直安安静静的,反倒让程烁觉得有些不寻常,问系统,它也是一问三不知。

【每个世界规则不同,这里没网络,我又只能扫描你周边的信息,就算是县衙,也得不到神武将军府的数据,除非你搬去京城,我才能给你分析出数据。】

【不过也不用急,许星野眼看一天比一天精明,很快就要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做了任务就走,省得他为难。】

系统的话不假,程烁最近已经明显感觉出许星野的变化。

以前动不动挂在嘴边同生共死的话越来越少了,也不再整晚整晚的抱着自己睡,甚至有一次自己从背后抱住他,被他下意识地推开。

虽说早有预料,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做任务,并非来谈恋爱。

可真到这一步,还是酸不拉几的。

就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狗,好吃好喝精心照顾几个月,它也认了自己当主人,有一天在街上遇到它的原主人,一个口哨,它就转身跑了。

半分情面也不留。

“当真无情的紧呐!”

程烁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雪山感慨道。

“娘子不必伤心,他去任他去,咱们自过自的日子,凭他什么相干!”

云儿抱着毯子来时恰巧听见这话,顿时拉下脸,咬着牙恨不得把许星野活吃了。

从那大山沟里累死累活带出来的人,反倒不如买回来的这几个小子,这些个半大小子买回来养几个月,都对主家死心塌地的。

那人真是可恨!

程烁任由云儿给自己盖上毯子,却不像她那样生气,反而劝起了云儿。

“也没什么可恼的,人家是高门嫡子,等着传香火呢,跟我这没名堂的搅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你见过几分世面,应当知道,在忠孝二字面前,我与他,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自怨自艾的几句话一出口,云儿忍不住跌坐在地,趴在他腿边哭了起来。

许星野站在帘外,透过纱帐看着那个半躺在窗前的人,握紧了手里的棉衣。

那几句锥心刺骨的话让他喘不过气。

云儿低声的抽泣也在反复鞭打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犹记得年少时意气风发誓要振兴家门,却又想起这几个月与程烁的点点滴滴。

记忆越来越清晰,心绪却越来越乱。

两股记忆在他脑海里震荡,震得他头痛欲裂。

放轻脚步,捂着头离开了。

神武将军府里迟迟没人来接,自是有原因的,缠绵病榻的大公子听说找到弟弟之后,放心地咽下气,闭了眼睛。

将军府办着丧事,一时半刻顾不得失了智的许星野。

如今能有个确切音信,不似之前那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已经是多番努力的结果了。

是以,程烁这边能得一段时间的清静。

转眼腊八来临,青山村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程烁让人煮了几大锅粥,挨家挨户的送,紧盯着许家的黄举人,也忙命人跟着照做。

这样一来,腊八粥竟成了村民们一天的饭食。

不过没人有意见,巴不得天天吃。

程烁这边已经做好了拿AK冲进将军府,用枪顶着许星野父母的头,逼他说我爱你的准备。

因为许星野开始使用冷暴力了,从早到晚一言不发。

气得云儿天天叫嚷着,这个家都是自己人,外人要是不想待就出去,别一天天挂着个死人脸,跟谁欠了他似的。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村外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许家门口。

下人上前敲开了大门,递上帖子。

程烁在屋里让系统准备好AK,又换了一身男装,穿戴整齐,请人进来。

不装了,摊牌了!

在门外等着人来迎接的妇人见只来了一个蒙着脸的丫鬟,心中不快,只念着救了自家儿子情分,也不显露出来,下车随着云儿进了院子。

院子里干干净净有理有条,只是下人规矩不甚严,不过在乡下这已经算不错了,临时落脚,倒也没那么多讲究,一边走,妇人心里一边给这个“许家”评分。

一路行至后院,越过走廊,进了正房。

程烁端坐在主位,也未起身迎她。

妇人压下心中的火气,上前弯腰行礼开口道:“多谢程公子相救小儿。”

“许夫人客气了,快快请坐,二龙上山去了,还未曾下来,估摸着快了,还请稍等片刻。”

许母闻言一愣,许夫人?不是说这小子扮女装,狐媚着自己儿子做了夫妻?

如今这称呼,这身打扮,是不打算跟着走了?

倒是个识相的。

许母电光火石之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抛开婆母的架子,只拿程烁当救了儿子的孩子,顿时感觉从进门开始,就里里外外都是正常的礼数了。

想来对方也是年少荒唐,男孩子家玩玩也常有的,眼下自己来了,自然就收了玩心。

许母转了心思,怎么看都觉得程烁顺眼,命人奉上礼物,攀谈起来。

云儿虽心中愤愤不平,蒙着面也看不出什么。

不多时,许星野从山上回来了,把猎到的一只鹿扔给下人,就要回自己房间里。

是的,三日前,他被程烁赶出了正房,搬去东厢房住。

若是以前的许大傻子,自然不肯,可许星野已不是从前的大傻子了。

正房里听见外面的动静,许母心中有所猜测,却不动声色,直到程烁让云儿去请许星野来,许母才激动的红了眼眶。

许星野听到云儿主动搭话还挺意外,这妮子因着程烁的原因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听到是有位许夫人来找他,这才明白,是那个家里来人了。

换了身儿衣裳,许星野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正房。

“我的儿啊!”

许母一见了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不顾礼数扑了上来,抱着许星野放声痛哭。

“你知不知道把爹娘都吓死了,你哥哥本就身子不好,不得你的信儿,始终闭不上眼,直到听说有你的消息,才握着我的手,说他不担心了,总算有你替他尽孝。”

许母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把家里的事说了。

原本跟许星野别气的云儿,此刻也不忍再苛责他。

怎么能怪他呢?

他肩上本就担着一副担子,难道让他为了程大哥去抛弃那副担子?

可程大哥就该承受这一切吗?

云儿心里憋屈的不得了,又不知找谁说理,半天喘不上来气。

程烁看着母子重逢,心中无悲无喜。

问起了系统以前有没有这样的事。

【没有诶,第一个世界攻略目标是孤儿,第二个世界还是孤儿。】

“下一世界给我个孤儿,我宁愿见鬼都不想看到这种情况,难怪要三句我爱你就算过关,要是我继续留在这儿,我倒成了坏人,妨碍人家为父母尽孝道。”

【好的。】

系统答应的很干脆。

许星野被记忆中的母亲抱着,一点点说着家里的事,脑海里最后一丝迷茫被拂去,眼睛里满是悲伤。

大哥他……走了。

【叮!攻略目标已完全恢复记忆,请宿主获取三句我爱你完成任务。】

程烁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对母子的悲伤。

“许夫人与许公子能再团聚,在下自认为是出了一点力的,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许公子能答应。”

许母心中顿时升起警惕,许星野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大怒。

许公子?

不对,不是这样!

虽然他这阵子脑子混乱苦闷无比,又难以言说,可他从没想过要放开自己这个男媳妇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许家办得到,必尽力满足。”

许母率先开口,把许星野护在了身后,一副老母鸡护鸡崽子的架势。

“许夫人不必担心,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他三句话而已,您能先回避一下吗?”

程烁长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着语气,试图用这种方式,告诉那个母亲,自己没有恶意。

不过为了避免她尴尬,程烁还是想跟许星野开个私聊。

“程公子有话就直说吧,许家的事,我儿做不得主,还是由我来应下比较好。”

“母亲,您稍坐一会儿。”

许母坚持不肯走,许星野绕开母亲大步上前,拉着程烁的手去了书房。

有些话,他也想跟媳妇儿说清楚。

云儿想要跟着,都被关在了门外,气得她直跺脚,让程大哥把那姓许的白眼儿狼炸死算了。

许母的心却悬了起来,她的儿子她知道,从前是决计不会拉男人的手的。

“为什么叫我许公子?”

许星野一把将人摁在了平日小憩的榻上,低声质问,眼睛里的迷茫尽数消散,散发着慑人的气息。

“你想扔了我,去跟那老头的二儿子过?想都别想,我从没给人做过这个,既然给你做了,你就一辈子是我的人!”

说着一把抓住了小烁,语气霸道无比。

程烁怀疑眼前的人是得了疯病,这阵子日渐冷淡,动不动就满脸痛苦,眼看着就分了,忽然一下子记忆清晰之后,变成了这副德性?

“我最近……有些不对劲,脑子里乱的很,以前的记忆跟这段时间的记忆,冲的头疼,如果让你误会了,是我的错,但我不准你叫我许公子,你是我媳妇儿。”

许星野说着把头埋进程烁怀里,却不是像以前一样哼唧着撒娇,而是猛的咬了一口。

“嘶~”程烁倒吸了一口冷气,妈的,他被什么玩意儿附体了?

霸道总裁?

【没有检测到被附体的现象,这是他本来的样子。】

系统出来录像了……

【他说他没给别人做过那个,宿主方便解释一下是哪个吗?】

程烁满头黑线,我说了你能播是怎么着啊?

“你母亲还在外面等着呢。”

程烁轻声提醒着霸道将军,让他不要过于自嗨,回望一下现实。

许星野眉头微蹙,从前他这个表情只觉得憨,如今程烁自下向上看,却觉得有说不出的威严。

“我想听你说三句我爱你。”

许星野听到程烁的要求老脸一红,心中无限欢喜,俯身看着媳妇儿。

程烁眼神清澈,倒映着许星野的轮廓,许星野忍不住靠近,仔细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许星野低声呢喃,如诵经祈愿般,虔诚无比。

“二十年后,你尽完孝道,再来找我吧。”

程烁说着,化作点点流光,消失不见。

只留下许星野独自震惊。

云儿和许母在外面等得久了,一起使劲儿撞开门,却只看见许星野一个人坐在那,像失了魂一样。

“我的儿,你没事吧?”

“程大哥呢!”

两人一齐开口,惊醒了许星野。

“他……他飞升了,他是神仙……”许星野声音低沉,“母亲,我们回去吧。”

“你骗人!一定是你杀了程大哥!说什么飞升的鬼话!”

云儿怒极,弯腰低头,一头撞向许星野,要跟他拼命。

“你冷静点!他是怎么把我们从黑户村带出来的你忘了吗?”

许星野单手抵住她的头,任由她发力,无奈地喝道,此时他自己尚且难受的要死,偏偏云儿还迷糊了。

云儿被这一喝,才回过神来。

是啊!

程大哥这么厉害,即便这姓许的要下黑手,也不至于这样无声无息的。

又联想到最近这些日子他教自己好几个赚钱的方子,一切顿时明了,原来程大哥早就做好了要走的打算。

云儿像是被抽去了脊梁,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好好守在这儿,他说二十年后会再回来,我也会再回来。”

许星野交代完,扶着懵逼的母亲走了。

——————

二十年后。

青山村。

官道上,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骑着快马,飞奔向着村边一处宅院。

院子门口的灯笼上,硕大的程字摇摇晃晃,昭示着主家姓氏。

许星野翻身下马,摸着刚刮干净的下巴,心中激动万分。

这二十年的约定,不知可算来迟?

一个刀疤脸的中年女子打开大门,依旧没个好脸色,但是不开,人家也能翻墙进来。

两人守着那张小榻,从秋天守到了第二年春天。

“程大哥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你终身不娶,他也不会回来了。”

云儿早已取下面巾,不再拘泥于外貌,此刻冷冷地打击着眼前的许大将军。

“他不来,我就去找。”

许星野站起身,两眼满是血丝。

“上天入地,他也是我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