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
陆缺在海崖间找了个偏僻凹坑,把里面的尖锐碎石清理出来,就地躺下休息。
连续五六天没睡,陆缺并不觉困倦。
不过孤身探查消息,意外情况随时都可能发生,得尽可能保持良好状态。
波涛声翻动,海风温暖。
陆缺觉得很舒服,一阖眼就睡了过去,到正晌午时才醒。
海崖下面的低洼地带,涨潮时形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潭,盐分沉淀在底部,水面明蓝如镜。
此时。
七八丈外的水潭边,一叠米白色的衣裙用石头压着。
衣裙的主人是位炼气八层的女修,正弯腰在水潭洗澡,黑发低垂,背对着陆缺,陆缺迟疑地投去了视线,对方似乎感觉到有些异样,转过头四望了望,但也没看到被承影甲隐匿身影的陆缺,于是又拿起水瓢舀水往身上浇。
没想醒来竟会遇到这种风景。
陆缺略作打量,收回目光。
说实话这位小女修姿色不错,兼具吴州温婉与崇州清丽。
身段也没有缺斤少两,肌肤很白。
不过身着承影甲隐匿身形可不是干这种勾当。
小女修以为四下无人,肆无忌惮招摇春光,晃啊晃的。
陆缺取了一枚真息丹服用,然后镇着双手闭目养神,安静等待药力化散,对于不远处水流声音充耳不闻。
………
几名道行不高的修士陆续飞出戴胜岛。
白云变幻,海鸥翱翔。
时间渐渐到了夜里,天空满是繁星,偶尔有飞往崇州方向的虹光一闪而逝。
陆缺等到四周静寂,动身赶往乙剑门,二百二十里的距离只是须臾。
将到乙剑门时候,首先映入陆缺眼帘的就是一重缓缓浮动的白雾。
这层白雾遮盖着整个乙剑门,浮动轨迹不受海风影响,就好像处于另一片空间。
周围天地灵气的流动很不规律,随着距离接近,流速越来越快,在乙剑门上方形成了许多肉眼看不见的灵气旋涡。
旋涡铮铮欲鸣,迸发细微蓝色光弧。
这显然就是乙剑门的剑雾大阵。
陆缺停在乙剑门上方,往下观望,视线受雾气影响,仅能看到地势起伏的轮廓,和几座似楼似山的建筑,都非常模糊。
他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向乙剑门接近。
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周遭的灵气流动也越发剧烈,衍变成了灵气罡风,呼啸着从承影甲上刮过去。
又往前数丈。
承影甲的隐匿效果受灵气罡风影响,开始变得不稳定。
陆缺的双臂忽隐忽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他不知底下是否有乙剑门的弟子把守,慌忙撤回去。
“单单剑雾大阵外围的灵气罡风,就对承影甲造成这么大影响,看来我是太小看乙剑门了。”
参合宫纵然家大业大,但也不能随意承影甲这种玄妙法衣。
陆缺退出剑雾大阵的影响范围,检查了一遍承影甲是否受损,确定无误之后,小心翼翼地绕着乙剑门飞了几圈,试图寻找剑雾大阵薄弱之处。
但很可惜。
剑雾大阵是集合乙剑门几代剑修剑气而布置的阵法,剑气化为白雾,流动不息,时时刻刻都在变动。
哪怕有一两处薄弱,白雾很快就会覆盖过来。
就好像阵法是活的!
陆缺飞绕了几圈徒劳无功,于是回到原点,把墨庆的宗门令牌取了出来。
墨庆在乙剑门做奸细,但也混上长老之位,所持令牌颇有份量,或许能凭此混进乙剑门。
“试试看!”
陆缺定下注意,握着墨庆的宗门令牌接近剑雾大阵,然而情况与原来相似,只要靠近剑雾大阵的影响范围,承影甲的隐匿效果就开始时灵时不灵。
乙剑门的长老令牌都没用?
陆缺悻悻然地退出来,举着拳头敲打了几下额头。
他并不知道。
想要渡过剑雾大阵而不引发阵法反应,不但得有乙剑门的长老令牌,还得用乙剑门功法《引神诀》出的灵力,两者缺一不可。
这回就不可能混进去。
陆缺又在乙剑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没见有任何人出入,只得作罢。
但乙剑门这条线最接近赤霄组织核心,比董无间份量更重,自然不能就此放弃。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住到戴胜岛。
此岛与乙剑门近在咫尺,消息灵便,这边儿出现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戴胜岛!”
按照这几天的对此岛的了解,只要背景干净,道行在金丹境以下的修士,都可以向莫震节等岛主申请在岛内居住。
陆缺以“敛藏”神通把道行收敛到金丹以下,元婴圆满都看不出破绽,道行上没什么问题。
背景编造一个就行,反正他可以是祝百寿、是许远、是宁归、是康回等等。
这回大不了就当当年好友闻大仓。
但还有个问题是陆缺的脸太过扎眼,难以鱼目混珠。
戴面具遮掩也不行,谁会相信一个戴面具的人呢?
陆缺从乙剑门离开后,边走边琢磨,不知不会已经抵达戴胜岛。
他再次到了白天休息的海崖坑凹里,落定之后收回承影甲,换上一身旧衣,然后取出罗天旗握着。
“估摸很疼啊,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哎。”
“没办法。”
陆缺咬了咬牙,做出比渡十三道金丹雷劫更毅然决绝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摇晃罗天旗祭出四柄飞刃。
他闭起了眼。
灵力波动,飞刃闪过涟漪般的光芒,贴着那张俊逸清秀的脸划了过去。
光芒即明即灭。
陆缺的脸上已经出现十几道血槽,但血槽出现的同时,就开始迅速恢复,他连忙施展敛藏神通,把磅礴生机收敛到人身深处,保证脸上能暂时留下十几道伤疤。
不过照样留不了几天,他的恢复能力实在太强。
想想。
眼睛完全干枯都能顷刻恢复,几道皮肤上的伤痕又算什么?
凑合几天是几天,现在设法在戴胜岛居住下来再说。
陆缺心中定计,下到海崖下的小水潭里捞了些似水草似苔藓的植物,抹了两手,忍着鱼腥气,涂到脸上以及头发,尽力装扮出一副邋遢模样。
翌日清晨。
他就以满脸疤痕,一身邋遢的形象,走到了戴胜岛北面区域。
刚从树林走到修士们日常活动的广场,十几道目光立刻投了过来。
“要饭的?”
“这位道友的脸……”
“你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