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兽面雕塑,经历过古神虞时期的祈术洗礼,产生了某种灵性,仿佛旧时代异神留在人间的分身。
这种灵性超越空间,使黑衣女子也看见了陆缺。
隔几万里而目光相对。
黑衣女子眼眸中凝炼渐渐扩散,取而代之的疑惑与茫然。
悬于身前的飞剑,感知到主人情绪的变动,剑韵层层内敛,在房间里荡起一圈圈透明涟漪,随后乖巧地落在黑衣女子双膝。
随着剑韵收敛,剑身上呈现出两个古篆铭文。
照光。
这柄名为照光的飞剑在海字辈修士中已经名声大噪。
而照光飞剑的主人自然就是相轲。
当年玉露湖前一战,相轲记忆尤深,事后得知陆缺是被迫给她祭剑炼心,平分秋色的战局只是容让,这些年始终耿耿于怀。
所以认出来对视的人就是陆缺。
但这就太奇怪了。
参合宫东出灭新济景台宗,后来又吩咐八大弟子堂驻守东面边境,修行界已经人尽皆知。
陆缺此时身在大夏边境,与天渊剑宗相隔三万里之遥。
陆缺的彪炳战绩,相轲有所耳闻,对其实力非常认可,当他大姨姐也愿意,但陆缺实力实力就算再怎么强,也绝无可能把灵念投射的三万里以外。
才二十多年未见。
总不能相轲还没破境结丹,陆缺已经大乘了吧?
灵念远播三万里,只怕得大乘境。
相轲此时发生的煌煌神异,和陆缺并无瓜葛,反倒是她神魂纠缠的相柳残念作祟。
山洞里的半张兽面正是相柳塑像,在经历古代祈术后有了灵性,能让相柳通过塑像俯察人间。
相轲神魂深处的相柳残魂,把陆缺当成了献祭。
故而才使两人的目光超越空间。
不过相柳这尊塑像太过古老,承载不了太多信息传递,在两人茫然对视数息后,咔的崩裂开几道裂纹,最后的灵性伴随这几道裂纹而崩碎。
一切恢复正常,房间里寂然无声。
相轲两指按着照光飞剑剑身,久坐着不动。
她认为陆缺绝无可能把灵念投射到三万里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仍对当年的较量耿耿于怀,在破境结丹的关隘上各种杂念都被放大,产生了幻象。
心障而已。
另一面。
陆缺立在卧牛洞的破洞前沉吟思量,绞尽脑汁思量了半刻钟,总算想起来通过半张兽面看到的那双眼睛来自于相轲。
行冠礼时。
悲天悯人的陵光娘娘提醒过陆缺,和他作对的异神已有两尊降世。
陆缺猜到其中一位是柳离,另一位始终没有头绪。
不想今天无意抓到头绪。
竟会是相轲。
这可真他娘的妙啊,妙就妙在相轲柳离二人都是康回的徒弟!
如此看来,康回康表姨的成色绝不是区区修仙界第一金丹那么简单,她应该是纵横捭阖的狠角色。
修仙界太多的机缘巧合,背后都有极为精妙的安排。
顺天势而成人谋。
陆缺有前世的谋划布局,康回说不定也有。
反正陆缺不愿意把她往好人的方面想。
“柳离,相轲,康回,这次的收获可真不小啊。”陆缺捂着额头揉了揉,知道将来的敌人是谁总归是好事。
但是陆缺的盘算出现了很大失误。
相轲和柳离其实只能算一位命运宿敌,并不是两个。
他的另一位命运宿敌,其实是他想尽力帮忙的吴婴小妹妹。
前世与古时代的异神纠葛已久,几可说不共戴天,即杀人也诛心,哪能让他痛痛快快了?
………
相柳塑像的半张兽面皲裂开来,古龙山洞的诡秘气息彻底消散。
陆缺把断夜收回咫尺空间,招呼丰滢进洞查看端倪。
看着山洞地面一层碎裂骸骨,丰滢整个人都不太好,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哪儿是山洞,分明就是万人坑!
丰滢轻轻呼吸平复起伏的心绪,扶着破洞边缘又往底下看了看,“古神虞的诡秘仪式,还真是令人发指。”
“我也没想到这会有个神虞祭坛。”
“在卧牛洞作祟的是什么?”
“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古人,尸体死而不僵,不知得到什么气息,恢复了点行动能力,我感觉太邪乎,就把他打成渣了。”
既然邪祟已经被抹杀,丰滢也不愿意在牲口味儿浓郁的卧牛洞多待,拽着陆缺飞身出去。
落定之后。
她道:“事出古怪,得请精研堂的长老到山洞里研究研究神虞时代的祭坛究竟怎么回事。”
“丰师姐去吧。”
“这事还是交给钟素去办,南宫掌事要把她往掌事的位置培养,各个职能堂口都得开始接触了;另外让雪师妹跟着同行,雪师妹将来也是要进入精研堂的,先熟悉熟悉精研堂的长老没坏处。”
见微知着,仅凭这寥寥几句就能看出丰滢做事非常之周到。
陆缺瞥了丰师姐一眼,“师姐办正事时候很像一个人。”
“你说黎宗主吗?多谢夸赞。”
嗯?
这也太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陆缺纠正道:“我说的是我大哥宁归。”
“师姐我就这么次?沦落到和同辈相似的地步了。”
“我是夸……”
“继续办正事,咱们先通知土陶村村民卧牛洞的危机已经解除,免得耽搁久了,牛马被冻死。”
两人飞落到白雪皑皑的土陶村,告知村民情况。
好人也做到了底。
为了打小土陶村百姓的顾虑,陆缺索性就守在卧牛洞里,从下午直守到黄昏,让村民确定了卧牛洞没有“异神”作祟。
土陶村百姓善良质朴,倒也非常懂得感恩戴德,在陆缺和丰滢将离开时,凑了几十两银子和土特产酬谢,陆缺带走了一篮子鸡蛋和几斤腊肉。
回到营地,一切照旧。
丰滢去叫雪初五和钟素回宗门通知精研堂。
陆缺关紧木屋炼气沉淀境界。
入夜。
雪岭江两岸风雪更大,褚从龙独钓寒江雪回来,由于没有钓到大鱼,也不好意思从陆缺的木屋经过。
他过去之后,师侄薛昂抄着手跑到陆缺木屋前敲门。
“陆师叔,今晚又轮到咱们俩人值夜。”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