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古树逐渐密集,枝叶交盖,连成一片清幽树林。
林间灵气比外面浓郁数倍。
四人小心翼翼走进去,在树下看到几个零落的石制蒲团,猜测此地曾是落日神宫弟子的炼气之地。
陆缺亦步亦趋走在最后,心神戒备,留意四周,在草木气息之间嗅到了依稀而新鲜的血腥气。
附近刚发生过厮杀。
这一点陆缺非常肯定,就停下脚步,朝血腥气飘来的方向扫了过去。
杜青青勾回头。
“陆道友愣什么,别掉队。”
出于和杜青青同乡的关系,陆缺善意提醒道:“我感觉这附近刚死过人,也很可能有居心不良的修士埋伏,务必小心。”
听到这句话,雪初五和刘金刚也顿住了脚步。
刘金刚阴阳怪气道:“本来陆道友戴着面具装神弄鬼还没什么,可一开口说话这装神弄鬼的味儿还真就起来了。
“哼,死过人,我怎么连半点血腥气都没闻到?”
“就算真死过人,真有居心不良的修士埋伏又能怎么样?谁也不是吃素的,便是那近日来有了点名气的陆缺,我也能让他喝一壶。”
似乎要在雪初五面前表现英雄气概,刘金刚故意拔高了嗓门,更是挺着胸膛,一副舍我其谁的凛然姿态。
目光相对时,陆缺哑然失笑。
老兄。
误打误撞提到了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跟我提壶这个字?
真有魄力!
陆缺把这些话都藏进心里,没有搭理刘金刚。
雪初五也没理睬刘金刚,眯起凤眸扫视四周,虽没有看见什么,可隐隐约约觉得这片树林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她道:“陆道友确定这里发生过厮杀么?”
陆缺低头思量,进入落日神宫寻找机缘的这些修士都是炼气境界,数目虽多,但进来之后就被到分散了各处,无非就是三五个同组,那他还应付得过来。
考虑到同乡杜青青似乎是初出茅庐,缺乏临敌经验,带上了反而掣肘。
陆缺便道:“也不太确定,不过我还是去看看更保险,你们先走。”
此时陆缺刻意压制境界,表现出来的灵力强度,只有炼气十层,这种境界在探寻落日神宫的诸多修士中暗淡无光,刘金刚有些瞧不上眼,“装什么大瓣蒜?你若出事,没人回去救你。”
陆缺手扶罗刹鬼面面具笑了笑。
刘金刚冷哂:“笑什么,不服气还是怎么地。”
“服气。”
雪初五看出陆缺无意和刘金刚争执,只道:“陆道友要去看看更好,只是要小心一些。”
“知道。”
陆缺转身奔向血腥气飘来的方向,身形化作残影,顷刻间纵掠二百余丈,飞身落到枝叶繁密的古树树杈上,定睛观察。
只见北面低洼的凹坑里,果然横着一具尸体。
刚被击杀不久。
鲜血正从胸前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襟,在湿润青苔上汇聚成一汪。
此人死不瞑目,双目圆睁,涣散的眼眸中还遗留着死前刹那的不可置信与震惊,但这抹颜色也正渐渐灰白。
他手掌结出了并未成形的法诀,好像准备出手时就已身亡。
有些不合常理的是此处并没有留下打斗痕迹。
陆缺看着尸体年轻的脸庞,眉头皱了皱。
进入落日神宫寻找机缘的修士,境界起码也有炼气十层,如此境界,遭遇炼气十三层也绝不至于一招未出就被斩杀,总不可能这里还是别人会“影闪“吧?
所以此修士有八成以上的概率是死在关系非常亲近的人手里。
心无戒备,又遭遇突袭。
陆缺犹如鬼魅般站在树上,聆听了好一会儿动静,确定百丈方圆皆是自然之声,才飞身落到了尸体前面,检查尸体状况。
这名年轻修士生前应该是位心思向阳的人,怀里还揣着一架小风车,做工粗糙,很像是自制的。
除此外身上灵器、丹药、银两等已经全被凶手翻走。
殷红的血泊边缘仅余下一枚铜钱。
“你死的肯定很不甘心吧?”陆缺俯身将尸体衣襟撕开,仔细检查那处致命伤。
伤口呈四棱状,非刀非剑,像是眸中锥子般的灵器所致。
并且带着毒性。
其伤口处已经发黑,毒液侵蚀了血脉,使皮肤上呈现出宛若根脉的黑色痕迹。
“如果碰上杀你的人,我会替你报仇,代价是一枚铜钱,以及……”
“你这具无用了的皮囊。”
陆缺翻动手掌,黑色旋涡迅速向尸体覆盖过去,顷刻炼化。
当浓黑如墨的黑色收敛,尸体已化为乌有,青苔上的血泊同样消失不见,仅剩下一身粗布袍子,一架小风车。
谁说机缘一定得是落日神宫的宝物?
起码对陆缺来说不是。
他俯身捡起小风车,插在了地面,转身离去。
林间的风从南面吹来,吹散血腥,吹动那架风车,孤零零地转动着,就像是轮回某个生命的轮盘。
………
阳光穿过林叶被渲染成湿润的青绿,一道溪流横贯其中,清澈潋滟。
可不久后溪水里就多出一丝微红,紧跟着便是一具尸体飘来。
陆缺赶上雪初五他们时候,他们刚把尸体从溪涧打捞上来。
这是一具天渊剑宗弟子的尸体,宗门腰牌尚悬在腰间。
不过不是和王炼师同行的那四人其中之一。
这名天渊剑宗弟子手掌里握着一片金箔残片,古意沧桑,很有可能是某种玄妙的符箓,只可惜他刚得到这道符箓,就被人给镇杀了。
致命伤有两处。
一是脊椎,二是脖颈。
杀他的人应该是专修仙武的修士,实力异常强悍,将他的几截脊椎骨完全打碎,身子都是软的。
刘金刚看着这一幕大为心惊,“凶手是什么人啊,连天渊剑宗弟子都敢杀?不怕出去了被寻仇。”
雪初五轻轻揉捏着指节,解释道:“在来之前宗门苏长老曾和说过,凡是筑基以上的修士靠近承载落日神宫的山峰三十里,斗兵武神就会被惊醒,所以他们就只能在三十里外等着,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就是说死在这里,几乎等于白死?”
“差不多是这样的。”
听雪初五这么一说,刘金刚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早知道就应该和厉害些的人结盟!这个小队里面,除了雪初五可圈可点以外,陆缺和杜青青好像都很废。
刘金刚很是窝火,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猛然指向陆缺道:“听见没有,现在这种形式危险的很,就你这点微末道行刚才还敢乱跑。”
“闭嘴。”
“哎呀,还反了你?就你炼气十层的境界,我还教训不了你了。”
陆缺横了刘金刚一眼,同时手指点在胸前平安牌,从咫尺空间取出断夜刀匣,托在掌上。
而此举却被刘金刚视为了挑衅,捋着袖子就奔过来,“怎么着,说你两句还不愿意听了?真想跟我比划比划。”
“跟你没什么可比划的。”
话音起时。
陆缺手掌一转,带着断夜刀匣横转了几圈,五指抓住刀匣末尾,前面猛然推去,直怼到刘金刚嘴上。
他没有仙武招式,甚至没用灵力,只是由雄厚性命根基所爆发出来的力道也极为刚猛沉闷,但听“砰”的一声,刘金刚身躯便被撞飞出来,落地之后满口流血,腮帮来回鼓动动了几下,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可刘金刚依旧没有意识到实力的天差地别,认为是刚才大意了,没有闪。
当即从地上弹起,怒不可遏地掐动一系列法诀,“妈-的,小子,你想跟老子动手是不是,今天就成全你!”
地面开始微微晃动,似有某种凶兽即将破土而出。
雪初五扫视二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莲步轻踏,灵力成脚底散开,直蔓延到刘金刚跟前,以极巧妙的方法切断了刘金刚灵力与戊土之力的联系,使术法中途溃散。
她不清楚陆缺的具体实力,可隐隐觉得陆缺可能不在自己之下,说了句,“别自讨没趣,你不是陆道友的对手。”
刘金刚脸色顿时红涨,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服:“雪姑娘,你说我不是这小子对手?”
雪初五语气冷了几分,“刘道友如果继续废话,继续没事找事,就请自便,我们这个小队了不需要只会添麻烦的蠢货。”
“说我添麻烦!”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哼……”
刘金刚此时很想甩袖而去,可想想此时落日神宫里已经危机四伏,凭自己实力,就算遇到了机缘,恐怕也会遭人毒手,单独行动绝对没有跟雪初五等人同行安全。
一方面是面子,一方面是性命。
前后权衡。
刘金刚本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处事哲学,说服了自己,怒笑道:“好好好,我不再多话,我不再多话。”
陆缺道:“我已经没兴趣跟你同路了。”
刘金刚狞笑道:“请便,请便。”
陆缺回眸看向娇弱的杜青青,略显得有几分犹豫,“本来我单独行动会更方便,可你是我平生遇到第一个靖南同乡,如果我撇下你不管,我娘亲在天有灵,肯定也会嫌我为人冷漠薄凉。”
“你如果愿意的话,就跟我着走,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能保证此刻落日神宫的修士没人能伤到你的性命。”
杜青青看了看雪初五,又看了看陆缺,心里拿不定主意。
陆缺抱拳告辞,“明白了,不过你如果遇上危险,而我又恰好碰到,我还会救你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