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温和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格,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陆缺把柳离背回了她的住处,横放在榻上,脑后垫上弧度恰好的瓷枕,然后转身打了盆清水,叠好毛巾为她清理身上血污。
一盆水被染成微红色,又换了一盆,才把血污完全洗净。
横躺在长榻上的柳离睡熟了。
米白色衣裙质地柔软,轻轻垂着,勾勒出了原本的身姿轮廓,曲线起伏有致,纤细与饱满,各自恰到好处。
不难想象,这副娇躯是何等曼妙。
她的外伤皆是被反震回来的剑气割伤,此时洗去血污,变成了几道纤细红痕,将肌肤衬得越发雪腻纤白,尤其衣裙破损处露出的一抹,如玉亦如瓷器,几乎都泛着氤氲白光。
陆缺拉了张凳子坐在榻前,嗅到柳离身上的幽幽香气,神色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扫到了柳离的衣裙破损处。
锁龙镇的姑娘炼气问道,经灵气蕴养,俨然比以前更漂亮。
日影偏移,三个时辰过去。
天色已经微黑。
陆缺拎着食盒到饭堂打了饭回来,柳离醒了,抱着一床被子靠在背后,半坐着望着门口。
“饿了吗?”
“不饿,咱们说会儿话。”
陆缺放下食盒,坐到榻边。
柳离双手端着下巴和陆缺靠近了些,看着天边即将消散的金光,眼含憧憬,“别觉得我今天受这点伤,就吓破了胆,我从小有些娇生惯养不假,可是也有一点志气。”
“我觉得修仙界波澜壮阔,充满神秘,早就想等以后境界有成,出去闯一闯,那样人生才算精彩。”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陆缺发出灵魂拷问道:“那你不嫁人啊?”
“成了修士,就不能为世俗牵绊。一纸聘书,八抬大轿,嫁与良人或许是寻常女儿心中期盼,但对于修士来说却浅了些,绝不会是生涯的全部。”
“好大志气,让人刮目相看。”
陆缺的确没想到柳离能有这番胸壑,不由为她竖起拇指。
这比满腹经纶的宁归都强。
柳离拢了拢洒在胸前的发丝,脸色狡黠地笑道:“你怎么突然问婚嫁的事,着急成婚还是怎么地?”
“刚才话赶到这儿了。”
“哦——”
“不然呢?”
谈话之间,天边的金光彻底落幕,房间一下昏暗了许多 这就让柳离的胆子膨胀了起来,探起娇躯和陆缺耳语道:“我以为你是怕我喜欢上别人呢?没有的事。”
“再说我今天受的伤,有好几道都是在腿上的,你可是一一帮着清洗了,有这种事在,我也不好意思再喜欢别人去。”
陆缺脸红道:“我是给你清理伤口。”
“别狡辩,你敢说你没撩起我的衣裙?”
“我……”
“说不出话了吧!”
陆缺咧了咧嘴,笑容很是尴尬,毕竟这种事的确很难说的清楚。
柳离挑眉横了陆缺一眼,目光略微停留了片刻,无奈叹气。
她觉得陆缺别的什么都好,唯独这点不好,仿佛十七年的“罪民”生涯,已成了脱不掉的沉重镣铐,让他变得事事谨慎,缺了点洒脱劲儿。
但,这恐怕也很难改变。
缓了一会儿。
柳离又开口道:“瞧你尴尬的,是我生气了,还是就要赖上你了?”
“没有。”
“……我想等我到了筑基期,就到你家乡吴州找你去,若你也愿意,咱们就一块儿游历修行,看遍大夏的江山无限,看遍修仙界的神奇瑰丽,那么至于喜欢不喜欢,就都不重要了。”
“一块儿游历修行?好啊。”
看着陆缺认真答应的模样,一抹美好笑容在柳离脸上绽开,伸出小拇指道:“咱们拉钩。”
陆缺笑道:“幼稚了点。”
不过还是把手指伸了过去,勾住了柳离手指。
手指接触的一刹。
柳离忽然倾斜娇躯,把一身温香暖玉扑了过来,给了陆缺点很不幼稚的表达方式,无奈两人都没什么经验,许久分开之后,就各自转过头抹嘴,先把嘴里噙的头发摘了出来。
这事儿就挺尴尬。
柳离红着脸笑道:“你天天在界山里和狐妖厮混,她就没教你点经验,以后还怎么做小的,不知道有个词叫通房丫头?”
“什么厮混?我跟她在一块儿时候,要么是挨揍,要么被操练修行。”
“哦。”
“不过话说回来,我能有现如今这点能耐,很大一部分也是拜苏萱所赐……我俩也还是挺清白。”
“谁信!”
闹完了,话归正题。
柳离高举双臂舒展着筋骨,“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我修到到筑基期,就去吴州找你,结伴同行游历大夏天下。”
“我是天生灵体,再努力一些,修行进度绝不会慢,四五年光景就足够,你呀,可别被我后来居上了。”
陆缺笑道:“我尽量。”
“嗯……”
“还有什么事。”
柳离把陆缺拉到身边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眼睛里渐渐酿起两汪迷蒙水汽。
她身上的幽幽香气袭来,越来越近,让陆缺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
这天夜里。
陆缺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云边挂着一轮昏黄月牙,月光模模糊糊,笼罩着第三峰毓秀的泉石溪流。
闻大仓这段时间在天渊剑宗过惯了舒服日子,常常睡得天昏地暗,到了深夜反而精神无比,刚去“山门镇”买了一瓮酒回来,坐在门口自酌自饮,笑傲春风,看到陆缺远远走过来,连忙举手招呼。
“来来来陆老弟,正好陪我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
陆缺走到桌前,拿起杯子,接了一杯山泉水,以水代酒喝了一杯。
闻大仓也没有硬灌,自顾自倒酒喝,同时斜眼道:“老弟,我之前特意交代过你和柳姑娘交手要注意什么,他是一句没听进去,反而辣手摧花,把人家柳姑娘打的遍体鳞伤,哎,这不是犯浑吗?”
“柳离没有生气,她也至于这么小气。”
“女人心,海底针!”
陆缺把杯子搁在桌上,说道:“别人我不清楚,但柳离不是这样的人!行了,我就不陪你喝了,我去练刀去。”
“现在练刀?魔怔啊你。”
“突然有了点领悟。”
陆缺所说的领悟,正是柳离今天使那一式“昨夜西风”,他觉得触动很大,有一抹灵犀始终在心里流淌,挥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