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赫这两日一睁眼,就走到了柳常虹的院子里,只干坐着,也不说什么。
柳常虹见怪不怪,照常喝酒、作画;每到半醉半醒之间才开始挥毫笔墨,画作浩然大气,似也带着些氤氲的酒气。
喝一口,画两笔,此生爱好怕是就这两样了;当然,他也不仅仅这两样嗜好,最大的秘密在于柳常虹能模仿各种笔迹......
可谓以假乱真了。
这日,赵昀赫忽然拿起石桌上的酒壶,一口接一口,但依然没开口说话。
柳常虹稀罕的不行,嘿了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失恋了?”
赵昀赫幽黑的双目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不理会,猛灌一大口,几滴酒水顺着嘴角滑落,说不上来的性感。
柳常虹挑眉一笑,握着手中的毛笔,大开大合,嶙峋的山头跃然宣纸。
背后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这副作派,怎么楚堇一至今还没学会喝酒?”
”嗯??”——
“小家伙是来学画画的,又不是来学喝酒的。”
“他沾酒就醉,喝不成酒,你可别把孩子教坏了。“柳常虹没好气的口吻,像极了护自家孩子的老母鸡。
赵昀赫带笑不笑,把酒壶里的酒喝完,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耳力非常,听到院子外的说话声。
原来楚堇一休沐结束,忙完书房里的事物,十七告诉她,殿下在柳大师这里,许久没有见柳师父了,她便顺道过来看看。
没想到在院门口遇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人,且见了她都不躲着走,还主动上赶着跟她搭讪:“小友,又见面了,真是缘分,缘分啊。”
楚堇一瞪着一双杏眼,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可跟你没缘分,不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哈哈哈,小友说话幽默风趣,之前却是老道酿下了弥天大错,这不,又让你回来了不是?”戌灵子慈祥又真诚的说道。
!!!
“什么叫又,你去死一遍再回来试试看!”
“那日在鬼菑坡,你和我师父都在,对不对?!”楚堇一变了脸色,红着双目尖锐的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一双手虚扶着手中的拂尘,依旧慈眉善目微笑,高深莫测,楚堇一接着开口:”果真是你!你跟我师父,到底什么关系?我的死,他有没有,”
“没有!”戌灵子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张脸不复初见之时的仙人之姿,已然老了不止十岁,眼睛似是看着楚堇一,又像是穿过她在回忆什么。
“我和你师父,曾是故人,他这一生活的坦荡,不会害人,何况你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以后,老道也不会,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到你一分一毫!”
戌灵子早已瞥见一抹暗紫色的衣袍一闪而过,这些话也是对着他说的,不知能否明了。
楚堇一此时心里乱糟糟一团,殊不知,同样有人跟她一样,心乱如麻!
当他听到两人在院门外的对话,震惊到无以复加,唯有喝酒来掩饰心中的震撼,可酒壶里的酒早就被他喝光了......
紧张地心跳声,在这突然安静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他都怕那孩子如果离得再近些,都能听到咚咚咚的跳动声。
一切不言而喻,呼之欲出的答案和一如既定的事实,犹如开水和着冷水,一起兜头而下,将整颗心泡在滚烫里,格外的冰凉。
“为什么要是他,她......”
——
连着好多日,越王府邸都不见赵昀赫的身影。
王府倒是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有事没事总跟在楚堇一后头晃。
楚堇一似乎很不待见他,但这道士看不见似的,跟在她后头絮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听到隐忍的恐吓声:”臭道士,再跟着我,我师父会出手的!“
这让魏僚和王府一些知情之人不太淡定了,名动天下的两位尊师,一个抢着做楚堇一的师父,一位成天围着半大的孩子转。
这是什么奇观,闻所未闻,都对这孩子越发好奇,到底有什么异于常人所不能的不成?
要说王府里柳常虹跟谁都合得来,唯独跟新来的戌灵子老道不对付,最近总跟着自己认的徒弟转悠,得气炸毛。
柳常虹约小徒儿来画画,谁知跟来个不速之客。
不分青红皂白喊道:“老道士,你不去普度众生,怎么的,来我院子是想和我抢徒弟不成?“
戌灵子一身仙风道骨,含笑并不答话,在石凳上坐下,对着楚堇一说道:“小友,你忙你的,不用管老道。”
“嗨,这是我的地盘,这里不欢迎你。”
楚堇一铺开宣纸,两耳装作听不见,任由俩老人闹腾。
“若你因曾经的事记恨与老道,老道无话可说,若说抢徒弟,也是你跟一寅抢。”
“什么?一寅大师的徒弟?当真?!”柳常虹吃惊的用手指着楚堇一。
楚堇一想装都装不下去, 才悠悠说道:“是,您口中那老头儿是我师父,还有,别吵了,再吵我立刻走!“
空气中,只有蝉鸣的声音,戌灵子将石桌上的酒壶递给了柳常虹,对方恨恨的接过,真就闭上了嘴。
柳常虹来王府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漂泊,靠卖画和给人写字为生。
挣点银子就在妓院里吃住,快活,因他确实小有才情,在妓院里很得一些姑娘们的喜爱。
到了雍临后,落脚点便是在妓院里,日子久了,经常伺候的小姐妹便知道他模仿字迹了得。
这不,真就有人上门找上他,出高价临摹一副小篆字帖即可。
柳常虹一个老光棍,并没当回事,便照着送来的字迹,按照那人口述模仿了一封信,结果没过几日,雍临侯府的老夫人忽然上门把妓院给打砸的不成样子,差点闹出人命。
原来他模仿字迹的这位正是雍临侯的嫡孙燕翔,正准备参加贡院的科考,却因此着了道被陷害毁了名声,科考便也无望了。
雍临府老侯爷去世后,家道渐渐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的老夫人很是会持家,娘家在上京也算有些门道,自然不会让引以为傲的孙儿蒙冤。
很快,陷害燕翔的仇家被揪出来,自然也就把柳常虹给供了出来。
姑娘们平日里都喜欢柳常虹的词曲,他本人幽默又会哄姑娘们欢心,自是不希望他进大牢,眼见官府官兵到了门口,给他抓了几个金骡子催促赶紧跑路。
柳常虹自知大祸临头,吓得从后窗逃跑,好死不死运气发霉,被半道杀出来的道士给活捉了回去。
而这位道士就是戌灵子是也~
蹲大牢的柳常虹差点没被打死,越王也听说了他的才名,有心拉拢,便顺水推舟送了人情。
雍临侯府和柳常虹两方私了和解,误会解开,燕翔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如果不然柳常虹可能真会死在牢里,这件事告一段落,自此死心塌地的跟着赵昀赫。
所以,柳常虹在王府一见着这道士,就掐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