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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律庭难得一见的倒霉蛋。

没找到任务的对象不说,还平白多添加了一份职责——照顾流落在外的异族幼崽。

没办法,法规摆在那里,她又暂时没办法联系上远在星际联邦的大本营,只能先在这个偏远且没办法探知方位的星球上待上一阵子,还得带着这个可能得被饿死的幼崽。

尽管本身都是刚刚加入释律庭一年的新人,连成熟期都没到,但是只要身居其位,职责就不可避免。在没有找到那位海妖尸体的现阶段,保护这个美丽的异族幼崽就成了优先级最高的事情。

那么首先第一件事,就是问清楚这个陌生幼崽到底是谁。

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问:“小阁下,您叫什么名字?”

小夜叉心怀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他记得自己被谁再三提醒过不要透露“真名”,如果遭到有心之人的利用就糟糕了。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好是坏,于是他一言不发。

从善如流:“好吧,既然您不愿意透露,那我就直接称呼您为小阁下。”

夜叉被冰雪冻到微微发红的脸颊挂上一丝不解:“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也只是个幼崽。”

默然片刻。

她:“是的,如您所见。”

大概是刻在基因里的冷漠,释律者不会去讨好追逐目标之外的存在,更别说主动找话题。

所以这句话过后便没有了下文。

在这一片茫茫的雪原之中,她已经决心要带上身边的幼崽。

伸出手,说出口的话不是很客气:“小阁下,我们得尽快找到可以居住的避风港,这里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如果您不想被冻死,那就快一点。”

小夜叉灿金色的眼睛浮现出一点羞窘。

“我、我没有力气。”

他在这里迷失,饿到不行,但是意外发现地上的积雪尚且可以果腹,虽然寒凉的冰水进入胃部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是他能依靠吃雪活下来。

雪是食物。

但是没办法提供糖分,所以小夜叉使不上劲。

“不,雪可不是食物。”纠正他的观点,稚气未脱的小脸皱起来,“您到底迷失在这里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

“……罢了。”

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虽然目前手环联系不上释律庭,但是至少她随身的压缩空间还是可以使用的。

小释律者在空中划了几下,颇为熟练地打开了一道细缝,然后从里面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箱以备不时之需的营养液。

她取出一支,递到小夜叉的面前,语气强硬不容拒绝地说:“喝掉它。”

小夜叉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这一支营养液。

但是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

“你怎么不喝?”

小夜叉再次羞窘:“要怎么打开?”

“您连营养液都不知道该怎么喝吗?”的表情瞬间震惊到无以复加,“您来到这个星球的时间一定比我想象中的更长。”

一想到居然是迷失了这么久的幼崽,现在还活着都算是一个奇迹了,她也就不再纠结他居然不知道常识,而是直接把营养液拿过来,然后在亲自帮忙打开,再递给小夜叉。

“直接喝吧。”她说。

美丽的异族幼崽心底泛起雀跃,他拿着那管子营养液,慢慢地喝了一口,在意识到这是能够使胃部充盈的东西之后,他小小声地说:“谢谢你。”

同样年纪不大的小释律者的回复官方极了:“保护您是我的职责。”

小夜叉的困惑是那样真实:“……职责?你认识我吗?”

:“这不重要。您喝完了吗?我们该赶路了。”

虽然这个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语气并不是多么柔和,但是她的的确确释放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显得万分重要的善意。

小夜叉犹豫了一下,然后无比清楚地认知到了一件事。

——她是个可以相信的好人。

于是小夜叉最终选择和她一起走。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小夜叉连忙追过去问:“那个,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口,没什么表情的滞住了。

她看向神色天真的异族。

小夜叉的金色眼睛里还带着一点羞窘和好奇,但是被问及姓名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丽了。

但是思及这个幼崽连营养液都不会开,她也不会去指望他能够知道询问一个释律者姓名是一件多么冒犯的事情,尤其是她还没有名字,只有编号,那这种问句对她来说就又带上了几分侮辱的含义。

但是小释律者最终只是面色沉沉地回答他的问题:“抱歉,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没有名字。”

小夜叉微微睁大双眼:“怎么会?”

想到原本可以赋予自己名字的父母,淡淡地反问一句:“怎么不会?”

“那你以前也是和我一样一个人呆着吗?”

一个人呆着就无所谓被称呼什么。

但是摇了摇头,客观又平静地回复:“不是,我被称呼为拖油瓶,但这不是我的姓名。”

“什么是……拖油瓶?”

“就是会妨碍他人行动的垃圾,拖慢他人进程的麻烦,对他人生活产生负向影响的、被厌恶的存在。但是……又不得不把这样的麻烦带在身边,就是拖油瓶。”

小夜叉愣住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喝完的空管,再看了看因为自己没力气所以被迫一起停留在原地的她。

奇异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小夜叉喃喃出声:“所以我是拖油瓶。”

他的一双灿金色的眼睛虚虚地目视着前方,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思绪里,连头上微微翘起的青色发丝都跟着一起萎靡。

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不,您不算。”

至少她没有这么想过,也不能给异族幼崽灌输这样的理念。

众所周知,越强大的种族只会在进化中变得越来越美丽。

因为实力强大到足够立足于星海,也就无所谓那些丑陋但坚硬的鳞爪,或者是锋利的獠牙了。就像那个以美丽闻名星海的海妖族,他们仅仅凭借言语便可以迷惑人心,轻易的立足于碧蓝星系所有族群的顶端。

然后用天气控制装置天天下雨来愉悦自己。

而且如果给他灌输了这样堕落的理念,等到他一朝回到自己的星球——他这样的美丽,所属的种族必然和强大挂钩。那后续的事情可能免不了走一段麻烦的流程。

虽然释律者是个连杀人都会被特别赦免的特殊存在,但是也因为不用被判处放逐星海的刑罚,因此烦人的琐碎便多了。除了强大但亲缘淡薄的海妖族或许不是那么在乎同族以外,一般的种族可不是这样。

而面前这位能拥有名字又拥有璀璨色彩的美丽幼崽,身后的族群想必会非常在意他,而且一定是强大的族群。这也是第一眼见到他就喊他“小阁下”的原因。

这样的种族,天然和释律者完全相反。

他们就像是站在整片星海对角线的最两端,其中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那是无法跨越的对比。

她没有被赋予姓名,没有出生在在意同族的族群,没有这样灿金如流光闪烁的美丽眼睛。

她的眼睛和头发就像云朵最深处的阴影,是一片天然就失去了生机的颜色。

就像这个悲哀的种族一样,是见不到一点改变的、麻木又僵硬的苍灰。

所以也只有她这种,生来的意义就是成为没有意义的消耗品的种族幼崽,才会被视作拖油瓶。

对于这种巨大的落差,尚且能够客观的看待此事,她的心湖平静到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镜子,连一点波澜都泛不起来。

最后,她只说:“如果您不愿意这样称呼我的话,那就叫我的编号,吧,小阁下。”

小夜叉不明白。

他一边跟着她略快的脚步在这片似乎一望无际的雪原里走着,一边脱口问出一句:“那……为什么不取一个名字呢?”

头也不回:“没必要。”

小夜叉:“可是你说的那个称呼有点长,我可以直接叫你‘七’吗?”

蓦然顿住脚步。

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急切地转头看向这位异族小阁下,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于是他再次问了一遍:“我不想叫那个……编号,我可以叫你‘七’吗?”

小释律者几乎愕然的问:“这是你要给我取的名字吗?”

小夜叉慌乱地睁大双眼,他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称呼你……”

看见他的样子,她才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个异族一点常识都没有,她怎么能产生不必要的情绪呢?

微微垂下苍灰色的眼,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中的沉郁,她用平静的语调说:“是吗,这样啊。”

“……为什么你要不高兴?”他意外敏锐地发现了这点。

“您感觉错了,小阁下。”

再度抬眼时,她站在不远处的雪原,静静地注视着小夜叉灿金色的眼睛,又变成了那个不为外物所动的冰冷释律者。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美丽异族,大概永远无法理解释律者对于“存在”和“意义”的执着。

她到底也只是入职释律庭堪堪一年的新人,所以意志还不够坚定。

就在那么一瞬间,居然天真的以为……

——自己居然真的要拥有一个代表着被选择的“姓名”。

但是,这怎么可能……像这种美丽的异族,怎么会选择一个死气沉沉的释律者呢?

等回到星海,一切都会回到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