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县里,街道虽不宽敞,但却非常的干净,显然是有专人清扫。
街道上行人不多,个个虽然穿着朴素,但却无一个袒胸露背之人。
让李厥颇感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有客栈,而且建的相当豪华,一问之下,发现居然是官办的,这倒是奇了。
“几位郎君还有小娘子,晚食是店里安排,还是各位自己点菜?”
熟悉的川音,与一千多年后并无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么的缠绵入耳。
掌柜的话让李厥顿时来了兴趣:“安排如何说?”
“一桌六人嗦,有八十文、一百二十文、一百六十文三种席面,看郎君要点哪个?”
“何人定的价格?”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现下的武龙虽算不上边陲,但对于腹心的长安和洛阳来说,只算是将将的开化。
“县尊定的,这是官家的买卖。”
“安排四桌,都是一百六十文的,倒要看看为啥子这么贵,某不满意,小心砸了你的店。”李厥心中高兴,便摆出了二世祖的谱来。
“那敢情好,小店刚好有些陈旧,县尊一直说要翻新,但一直不舍得掏钱。”
李厥没忍住笑了,这个掌柜有意思,以玩笑的口吻提醒他,这是官办的,砸了就要赔。
他们上楼,又是一番折腾换床单啥的,掌柜安排人提供热水让他们洗漱,稍一消停,便对一个小二道:“去趟县衙,告诉县尊,店里来了尊贵的客人,看来会是个大客户。”
小二答应一声,将肩头的抹布一放,便跑了出去。
客栈很大,客房足有三十多间,但生意显然不算好,所以大家也不用挤,李厥让他们把水准备好之后,也没让人伺候,自己脱了个干净,
先试了下水温,然后便跳入桶中,全身浸入只留下一个头,舒服的呻吟一声。
他原先在长安时,肤色还是蛮白的,但这么长时间的远行,皮肤明显糙了起来,无所谓,自己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无意,你洗好了没有?帮我搓背。”
无意进来,李厥站起身,看到他升起的旗竿,无意笑了笑。
“怎么样?”
“大王威武。”
李厥也跟着笑了笑,和一个太监讨论这个,总感觉有点不对头。
洗完澡浑身舒服,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时至傍晚,大家全部来到楼下吃饭,将整个厅占了个大半。
菜上齐后,李厥发现这一百六十文花得还挺值,几乎全是野味,四荤,两熏两鲜,再配两道野菜,雕胡饭管够。
“郎君,小店有酿制的米酒,不过得另外付钱。”
“给其他桌上一些。”
说罢,又对薛礼他们道:“今日饭后便休息,大家喝一点解乏。”
刚动筷子,门口便走进来一男人,二十多岁,穿着普通的文士衫,头上的幞头还有点歪,面上白净,倒不怎么像本地人。
寻了一个空桌坐下后便道:“老三样,做的再不好,小心我把这破店给砸了。”
李厥微笑看着这男人,有一点自己的风范,本以为掌柜的还是之前那套说辞,没成想对方巴结的笑了笑道:
“您放心,猴三已经练了有三月,要是再不行,看我不揍他。”
李厥并没有因掌柜的区别对待而生气,可以看得出,掌柜对男人更多的是敬,而不是怕。
没一会儿,男人的饭菜上齐,大热的天,居然还上了一个碳锅。
碳锅里溢出羊肉的香味。
李厥有些愕然,如果把炉子撤了,这道应该是地道的水盆羊肉,是长安的特色美食。
锅子碳炉和羊汤,还有一盘子鱼脍和两个胡麻饼。
这些,都不是本地美食。
男人的目光也不时的瞟向周边众桌,看到薛礼和裴行俭等人,他面上明显愣了愣,看向李厥一桌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他咧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没有上前打招呼,李厥也不会主动套近乎。
男人吃得很慢,先将炉中的羊肉捞着吃了,然后便将鱼片全部倒进汤里,煮了片刻,又掏出一把小刀,将胡饼切成一块块同样倒进了汤里。
羊汤下鱼片,味道叠加会让汤更加的鲜美,沾了汤的饼子蓬宣绵软,混合着饼上自带的芝麻香,嗯,这是个懂得美食的人。
男人同样在观察李厥,发现他其实早就吃饱了,只是没有放下筷子,还将剩下的荤菜全部端给了那几个壮汉一桌,只是筷子不时挑一点野菜吃。
没一会他便看明白了,这一伙不是商贾,身份应该很清贵。
那个少年人是个爱惜下属之人,之所以没放筷,是想等大家皆吃完了,身边跟着的女人应该是陪侍之人,从她给少年人盛饭倒水来看,不应该是少年人的长辈。
看了一会他便没了兴趣,吃完饭扔下几个大子,便摇晃着出了门,相较官员之流,他更希望来的是大商贾。
众人休息,一夜无话。
清早,李厥是被鸟叫声给吵醒的,夜间有些闷热,他将窗子全部打开,清早外间的一颗丹桔树上,便落了好几只小鸟,
丹桔要到十月底方成熟,现在的小鸟应该是在树上找虫子吃。
在客栈吃了早饭,也就是饼子加上油茶,饭后李厥便出了客栈,他打算好好逛逛这个与众不同的县城。
路上,居然碰到了不少的早食店,但像酒肆居然没有发现一家。
本以为这样的县城没有正规的市场,应该是草市子之类的,但打听之下,还真有一个集中的市场,每日开市。
顺着所指的方向,他们来到了一个市场。
发现闲逛的人并不多,每家商铺所售的商品,都摆的格外整齐,就像是管理者有强迫症一样。
市场中心,是一大块空地,空地上此刻有着大量的骡马还有板车。
几人拿着一份单子,正在清点着边上堆放的大批货物,附近还有不少人往这边送东西,接收之人填上单子,送东西人画了押就离开了。
李厥不解的上前道:“这是做什么?”
“这位小郎君是外地人吧,我们收集货物,贩往中原等地。”
“哟,是本地商贾?”
“倒也不是,我们是县衙组织的贩运队,可不是为自己忙活。”
李厥一怔,手随意划拉了一圈道:“那这些商铺?”
“皆是县里的产业,只是交给他们打理,他们有工钱的。”
我去,谁啊,在这么一个县城玩起了大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