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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云稍作沉默,拉着韦小宝又跪了下来,哽咽地哀求道:

“观主既是当朝的公主,定然不惧豫王府的权势,弟子斗胆,恳请公主为我韦家碾百十口人主持公道,只要能手刃凶手,弟子当牛做马,定报答公主大恩大德。”

李令月上前扶起二人,沉吟良久,终是摇头叹息道:

“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不错,我的确贵为公主,可也只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公主终究是后宫之人,不得干预朝政,如果豫王府有罪,朝廷自会指派官吏督办,本公主无权过问,也没有能力帮你们主持公道。”

李令月说的是实话,无论历朝历代,公主都属于后宫体系。

很多人误以为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权力很大,其实不然,公主的权力只局限于后宫,使唤太监宫女还行,真到了朝堂上,七品芝麻官都未必放在眼里。平日里,无论是百姓还是大臣,见到公主后都会上前行礼,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人家拜的不是公主的权力,只是公主‘皇亲贵胄’这层身份。

例如鄜州之行,李令月出尽风头,杀人无数,看似手握重权,本质上,仰仗的却是李治赋予她的权力,没有李治的默许和支持,李令月即便能力通天,在鄜州的地界上,也是寸步难行。

如今李令月只身一人幽居在洛阳,少了李治这座靠山,没了金印和圣旨加持,试问,她拿什么跟豫王府斗,人家敬你三方,当你是个公主,不敬你,你就只是个小小的观主。

见灵云姐弟神情暗淡,李令月想了想,接着说道:

“豫王不同于别的亲王,他们有先帝庇佑,即便是公然造反,也罪不至死,想要扳倒他们,难如登天,不过嘛……凡事没有绝对!”

姐弟俩闻言眼睛一亮,李令月摸了摸鼻子,继续道:

“想要替韦家碾枉死的村民报仇,你们就得好好活着,一旦时机成熟,本公主会想法子送你们到长安面见父皇,只有在皇帝面前,你们才有机会控诉豫王府的罪状。”

韦小宝一听大喜,连忙问道:“那陛下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把李常孝等人坐罪问斩?”

李令月无奈地一笑:“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他们连造反都不会死,又怎会被下狱问斩,如果父皇深究,顶多李常孝被褫夺郡王爵位,贬为庶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自古杀人者偿命,身为皇帝,岂能徇私枉法!!”韦小宝不岔地嘀咕一句,灵云吓得脸色大变,急忙一把捂住堂弟的嘴。“公主恕罪,小宝口无遮拦,绝无冒犯陛下的意思。”

说罢,拉拽着韦小宝又跪下来赔罪。

李令月耳朵微红,抬手扶起二人,面色有些尴尬。

不怪韦小宝口不择言,人家说的确实没错,李常孝害死人家一个村的人,凌迟了都不为过,偏偏老李家自己弄出一个‘特权王’,独自于律法之外,这上哪儿说理去。

没办法,自古以来总有人游离于规则之外,即便历史发展到她那个时代,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

那些所谓的法律,只是强者制定出来约束弱者的工具罢了。

李令月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她唯一能做的,只能保护弱者免受更大的伤害,如此而已。

在几番劝说之下,韦小宝答应留下来,能进京告御状,至少能让韦家碾的村民平冤昭雪。

出乎李令月意料的是,灵云在确定堂弟安然无恙后,选择离开太平观,去玉真子那里。

用她的话说,自己诬陷观主,已经没脸再留在太平观,恰好玉真子有收她为徒的打算,于是转拜到对方门下。

人各有志,李令月没有作任何挽留。

晌午时分,道观外骏马嘶鸣,何山一身戎装,策马来到观内,李令月随即带他去了茶室。

两人一落座,李令月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叔,从萧氏的口中,可有问出些什么?”

何山“咕噜”地猛灌了几口茶水,然后一抹嘴巴,从怀中掏出几页纸张,一边递给李令月,一边沉声说道:

“公主料事如神,那萧氏果然有问题。”

李令月接过来仔细一看,很快露出惊愕的神色:

“我的天,谋害豫王的主谋是李常孝?这萧氏竟然还跟他有私情?!真的假的?”

“错不了!”

何山笃定地说道:“卑职刚亮出刑具,那萧氏就把李常孝搬出来当保命符,卑职索性吓唬她,说她谋害豫王既成事实,李常孝已经授命卑职对她严刑拷问,情急之下,她便供出了幕后主谋,顺道把自己跟李常孝私通那点事儿,全都交代了。”

这么劲爆?李令月大呼‘我草’,儿子背着老爹跟继母通奸,又伙同起来残害自己的老爹,三人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出唐朝版的西门庆、潘金莲和武大郎。

抱着吃瓜的心态,李令月继续往下看,结果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看到最后,握着供词的手指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一股滔天的怒火充斥在李令月的心间,任凭她如何想象,都猜想不到,一个人能坏到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地步。

萧氏的供词中,不仅交代了跟李常孝私通的秘密,还爆出了豫王一家子的变态行为。

先说豫王李奉阳,也不知听信了哪个术士的妖言,以为童男童女可以助他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于是指示两个儿子李义和李廉,以游离全国为名,在大唐境内肆意掳走百姓家的孩子,然后秘密带回豫王府。

被掳来的孩童像牲口一般被圈养在王府后院,每日喂食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等喂满七七四十九日后,便清洗干净,按在砧板上,从脖颈处下刀,摄取孩童体内的鲜血。

李奉阳每日必服用的安神汤,实际都是用一个个孩童的鲜血熬煮的。

孩童的尸体,则全部投入到王府内的人工湖中,那里养了几十只鼍(鳄鱼),它们以小孩的尸体为食。

这些年来,豫王府父子几人狼狈为奸,各有各的癖好。

世子李常孝嗜钱如命,打着朝廷的旗号,四处征招民夫修筑水坝,朝廷每年拨下的工钱全部流进豫王府,所有抓来修建堤坝的民工,一旦进入堤坝后就别想再出来,一直干到死为止。

三子李义更是嗜血残暴,好赌的他,喜欢玩一个‘猜子游戏’,顾名思义就是抓几个孕妇,赌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押注之后,便命人剥开孕妇肚子,取出尚未成型的胎儿。

四子李廉好色,奸淫良家妇女无数,每每遇到心意的姑娘,玩腻了便命人割下对方脸皮,让工匠做成人皮面具,戴在自己豢养的舞姬脸上,以供淫乐。

王府四人,所犯之罪,所行之恶,简直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嘭”的一拳,李令月握住供词的手狠狠地砸在桌案上,牙缝里蹦出一句脏话:

“他妈的豫王一家,尽皆该死!”

已经知晓详情的何山,也是义愤填膺,见李令月气得声音都发颤,只得抱拳宽慰:“公主,息怒!”

“息怒?”李令月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息怒,这些禽兽所犯之事,哪一桩能平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