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在江充的大刑下,被抓的人只能胡乱招供,认识的人全部被当成了巫蛊案的同党,被抓的人由一家扩大到一族,由一族扩大到一乡,只要被抓进去就被江充扣上一顶利用巫蛊术诅咒皇帝的罪名。
要知道诅咒皇帝是死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数万人死在了江充的手下。
在江充的刻意安排下,巫蛊案的范围逐渐扩大到全国。
一些平时有意见的人开始互相举报对方施行巫蛊术,老百姓出门都不敢打招呼,走路都不敢到有桐树的地方,西汉王朝顿时笼罩在一片恐怖气氛之中……
而江充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从这些人嘴里逼出太子刘据行巫蛊术的证据。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江充逼供多时,也没有人敢往太子身上泼脏水。无奈之下,江充自己动手了。
他敢于动手是有底气的,海西侯李广利想弄倒太子,新上任的丞相刘屈氂也想弄倒太子,他们背后的昌邑王更想弄倒太子,新得宠的钩弋夫人也想弄倒太子,谁不想自己儿子称皇帝?而且她还想取代卫子夫的位置……
而且公孙贺全族被灭族,石阳公主和诸邑公主以及卫青的长子卫伉全部被杀,卫氏在汉廷内部的政治盟友也因此损失殆尽,正是他们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得了圣旨的江充带人直至宫禁深处,将宫中翻了个底朝天。
“快,就在这里,给我往下挖,往深处挖。”
“挖,挖。”
“快点,这边。”
一时间,未央宫和长乐宫内,简直是翻天覆地,仿佛经历过大战一般。
“啪嗒,啪嗒!”
他们推倒各种碍眼的东西,甚至把龙椅都搬开,往地底下挖了起来。
“快点,这里。”
“还有这里。”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江充和苏文带着羽林卫翻箱挖坑,好威风呀。
宫中的宫女和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江充大叫起来,“你们给我听着,所有可以的地方都要挖掘,挖完了前宫,挖后宫,后宫挖完了,挖长乐宫,挖太子寝宫,一处也不能放过。”
没有多久,江充就带人来到太子寝宫翻箱倒柜,四处挖掘了,太子刘据看着他,眼神很冷,气愤无比,可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苏文也带人来到卫子夫的寝宫,大手一挥,直接把卫子夫的床给翘起来了,然后开始挖。
“你们这么瞎折腾,还能不能给本宫留下一点安宁的地方了?”
卫子夫的话是质问,可眼神平静,她已经很气愤了,却也只能忍着。
苏文行礼说道:“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实在是不得已,请皇后娘娘见谅。”
“哼,你们不好好的侍奉皇上,却专门搞这些歪门邪道,那胡巫到底是什么人,本宫看是替匈奴人报仇的吧?”
卫子夫说完,甩一甩衣袖,立刻走了,她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王八蛋,江充这伙人,简直嚣张至极,老师,父皇……父皇怎么能相信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氓呢?”
太子刘据气冲冲的找到了太子少傅石德,开始发泄不满。
“太子冷静!”石德劝慰起来。
“好,孤冷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还不信,他能无中生有?”
太子刘据刚刚说完,一个东宫侍卫就进来了,“太子,太子,大事不好了,江充那贼人说在咱们宫中找出的木偶最多,还有写在丝帛上的文字,内容都是大逆不道,应当奏闻陛下。”
好家伙,江充真的顺利地在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的宫中挖出了一堆木偶。
其实是他自导自演的,至于真的有没有,不重要,他说有,那就是有。
这一下,刘据冷汗直冒,“欺人太甚,简直是恶意栽赃,父皇为什么不见孤?门都不让进,孤几次派去甘泉宫的使者都被拦在了门外,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的老师有六个,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
前者称三公,或又称“东宫三师”,作为太子的导师,后来多为虚衔,并无实职,汉朝的太子太傅是教武的,后三者称三孤,是三公的副手,后来也多是荣耀的虚衔。
如今的太子太傅是刘瀚,主要负责教武,其实他也没有教什么,太子少傅是石德,他是万石公石奋之孙,石庆之子,继承父亲石庆的爵位,为牧丘侯,曾任官太常,主要负责教太子文学方面的东西。
人家爷爷可是九卿的大官,老爹是当过丞相的,他现在是太子老师,如果太子倒下了,自己怕是也会一蹶不振,弄不好被砍头,他略微思索一下,便对太子说道:“先前公孙贺父子、两位公主以及卫伉等都被指犯有用巫蛊害人之罪而被杀死。
如今巫师与江充又从宫中挖出证据,多半是他们构陷的,太子您自己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现在只有假传圣旨,将江充等人逮捕下狱,彻底追究其奸谋。
况且陛下有病住在甘泉宫,皇后和您派去请安的人都没能见到陛下,陛下是否还在,实未可知,而奸臣竟敢如此,难道您忘了秦朝太子扶苏之事了吗?”
一提到扶苏的事情,太子刘据就冒冷汗,要是当年扶苏上位,估计没有大汉什么事情了,二世而亡的大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是呀,孤死了倒是小事,不能让大汉社稷落到奸贼手中,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为了以防万一,孤不如前往甘泉宫请罪,看父皇是否活着,或许能侥幸无事。”
刘据打算亲自前往甘泉宫,但江充却抓住刘据之事逼迫甚急,加上石德多次劝说,“太子,不可冒险,若是陛下真有好歹,这大汉社稷都在您头上了,怎么能冒险?”
刘据又派人去甘泉宫,还是没有见到汉武帝,他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按着石德的计策行事。
其实石德分析得很清楚,当前形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武帝已完全被江充蒙蔽,如果向武帝解释说木偶是江充栽赃,武帝必然不信;
二是武帝已经死于江充之手,所以江充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不管哪一种情形,都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江充再说。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太子刘据出生,武帝大喜,便命令枚皋及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之赋,同时,为感谢上苍赐予他的第一位皇子,仲春二月,武帝修建了婚育之神高禖(句芒)神之祠以祭拜之。
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夏四月丁卯日,汉武帝将时年7岁的长子刘据立为皇太子,并大赦天下……
到现在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他刘据七岁为太子,如今38岁,当了31年的太子了,他在大汉的影响力也是非常强大的,只等汉武帝一死,便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了。
其实,前期他和汉武帝感情真不错。
汉武帝常年外出游幸天下,每每出宫便将诸事交付给刘据,宫中事务交付给皇后。如果有所裁决,待武帝回宫后就将其中最重要的事向他报告,汉武帝也没有不同意的,有时甚至不过问。
唯有在施政方面,两人相差较大,这也是汉武帝经常说子不类父的原因。
汉武帝用法严厉,任用的多是严苛残酷的酷吏;而太子性格宽厚,却也有固执己见的一面,经常将一些他认为处罚过重的事进行平反。
刘据这样做虽然得百姓之心,但那些执法大臣皆不高兴,卫子夫,还有刘瀚都劝解过他,害怕他长此下去会引来祸事,每每告诫刘据应注意顺从武帝的意思,不应擅自有所纵容而宽赦罪人,但刘据依然有些我行我素,大概是没有吃过苦,所以看不得人间疾苦。
汉武帝以前听说此事之后,其实内心是赞赏太子的做法,认为他有自己的坚持,可有些东西,随着时间会慢慢改变的,权力这个东西,往往具有唯一性和腐蚀性……
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子不知父,父不知子,父子相疑,近乎要兵戎相见了。